《娘子春香》第43章


“呸。”春香白了他一眼。
那前头的背影微微顿了顿。
春香心中一悸……这样的场景如何好生熟悉?
就好似曾经书院里头那个偏偏喜欢欺凌她的倨傲少年,你越不理他,他便越发地想要寻你生事,但凡上学放学总要领着哥儿们将你踉跄撞倒,他好得了机会与你说话。只待你生气吼他,他便悠悠地转过头,摇着玉骨小扇满面的得意与促狭:“臭小子,下次走路须记得长眼睛。”
鼻翼间拂过一缕熟悉的淡淡青草香,春香抚着险些撞到的腹部,脱口试探道:“花云间……”
前方走路的男子果然顿足,然而却不回头。
春香又觉得自己有些唐突,明明当日亲眼见到他被烧得黑焦入了棺,如何还能活着呢?况且眼前的这个人,分明比他还要健硕不少。
低了头,就要离开。
那人却忽地调转过身来:“呵,是你啊?别来无恙。”
声音还是那声音,时隔了不过四月,却分明沉淀了许多。
春香步子一顿,抬起头来,看到一张带笑的潋滟凤眸。那凤眸里的笑冷清清的,却又如深渊一般,藏着诸多让人看不穿的内容。还是那般的好看,没有人能比得过他。然而人却瘦了,也黑了,好似成稳了许多。
……这样又亲切又陌生的感觉。
想到那些煎熬的日子里夜夜不断重复的梦,春香只觉得心口突突的:“你…还活着啊……”
嘴角咧了咧,人生第一次在他面前不知所措。
花云间却将她的喜悦尽收眼底。若放在往常,他怕是用不上她一句多言,只单看她此刻眼里的喜悦,便立刻对她软了心肠。然而这会儿他的心却是冷的。
因他方才分明听到她说:“我已怀胎四月,他却背弃诺言要与漠北公主结缘,枉我白白爱他一场!”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她果然爱的是那混蛋,并且在自己死后立刻委身与他了么?更甚至怀上他的孩子……该死的孩子!
花云间定定凝着春香,他方才原是叮嘱过自己不回头的,却又忍不住想看看她到底用何种颜面来与自己相对。视线从她白皙的脸颊一路而至她宽松的布衣蓝衫……呵,何苦呢?上辈子被那混蛋负了两世,这辈子依然还是走了老路,怀了又不能见人,没名没分便又要面临被抛弃……傻女人,我这样对你好你却偏偏看不见。
想到上辈子自己那还未出世便被化于胎中的可怜骨头,花云间嘴角勾起一抹轻屑冷笑——他终于明白他的底线在哪里了。
上一世她与人行欢,他亦还是不计前嫌去爱她,皆因了他红尘窍未开,不知男女情爱到底意味着什么?然而这一世,他可没有那般宽大的胸襟,她不爱他他可以等,她爱上别人他亦可以忽视,然而他却受不得她的身子被旁人沾染一毫,更甚至替别人怀孕生子。这便是他的底线。
“是啊,回来处理些旧事。你呢,和他近来可好?”花云间淡淡的开了口,又揽过一旁神色不明的阿佑,低声在她耳边说道:“陪哥哥做场戏。”
脸上做着亲昵表情,视线却凝着春香。
春香兀自呆愣的看着他二人的亲昵动作,脑袋里好像忽然空空白白的,明明一肚子的话突然好像一句也没有了。
那尚且欢喜的笑容在脸上僵了顷刻,又耸了耸肩释然笑道:“嗯,我还好啊。你们家的事儿,我已经拜托大将军了,你这会儿正好去找他。若无事…我就先回去收拾行李了。”
低着头,从他们三人身边轻轻擦过。
收拾行李?
花云间眉头一皱,见春香垂着的小手攥得紧紧的,下意识便伸手一握:“且慢……你要去哪里……”
握住了,手心里软绵绵的,湿润一片……她也会对自己紧张么?
然而见春香抬头看来,又松开手撇过头去看别处。
“还没想好呢,等找到了一毛先出京,别的再打算了。”春香做着泰然模样。瞥见花云间身旁闷闷不悦的娇美少女,又歉然地笑了一笑。
心中了然,也是,反正自己从前也不喜欢他不是么?如今他有了爱他的人,他的人也好端端的没有死,那自己也就没什么值得挂念的了。
本来还想问问他当日到底是如何逃脱大火的,因不想扰得他的红颜生出误会,便再不愿多言,这会儿却是真走了。
……
“哼,以后没有本公主的允许,不许你拿我当挡箭牌!”阿佑忍了一晚上,心里头委屈极了,那个书生模样的姑娘难道看起来就比我乖巧美貌吗?
愤愤地甩了皮鞭,踢开脚前的破椅子亦跑走了。
“大、大哥……她、她刚才说她怀孕了……嘿、嘿嘿~~”梁阿富搡了搡花云间,将他的视线从春香的背影里拉回来,他的细眉细眼里满载着欢喜,藏都藏不住——这下好了,看玉环那妞儿日后还惦记什么?
自个得意了半天,抬头见花云间两道清眉紧锁,才恍然大哥原是戴了顶绿帽子,又赶紧讪讪地捂住嘴巴。
花云间凤眸冷飕飕地扫了他一眼:“私通逆贼……或者畏罪潜逃,这是个什么罪名?”
“大、大哥的意思是……”好半天胖子才了悟,嘴巴张得老大。
“将她看住了,左右就是不许她出京。”花云间便甩下一句,拂了袖子在前头走开。
作者有话要说:喵呜~~更新啦,亲们晚安(*^__^*) 嘻嘻……
、第35章 侍女的报复
一毛是在傍晚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全身只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小褂儿,眼角旁也不知是撞了还是被打了,淤青淤青着一大块,然而却也不见哭。
彼时潘冬月正用手帕拭着哭成桃子一般的眼睛,抽泣间看到房门“吱呀”一声轻轻打开一条缝儿,然后默默地探进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六岁小儿,咬着小唇,那般淡定的,一进门就扑在床上卷着被子睡过去,顿时潘冬月的眼泪便如掉了线的珍珠一般再也收不住了。
春香因乍见花云间,正在里屋心绪不宁着,听到潘冬月一声“儿啊,我苦命的孩子”,忙跌跌撞撞冲出去看,便看到潘冬月将昏睡的一毛紧紧揽着,哭成个大泪人。
这是春香第一次看到潘冬月对儿子这般亲昵。
一毛许是真的累极了,睡梦中皱了皱小眉头,迷糊叫了一声“娘,救我”。春香想,这以后一毛的日子大约可以好过点了吧。
潘冬月这次也是真的想开了,一万两银票拖老太监送去宫里还了宛如梦,又变卖了不少首饰,七拼八凑的将欠赌坊与老鸨的旧债还清。原来洗尽铅华的她,风韵竟丝毫不减当年双十年华。老鸨这会儿倒是后悔了,威逼利诱了一上午却未能将她的心思劝回来。
春香默默看着,心里头也生出欢喜,因着花云间所带来的沮丧也被些微冲淡。她想,姻缘自古从来不由人定,他如今既然幸福,那么她也就没有什么好挂念了。左右不过是身边多了个孩子,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将他生下来、并且养得很好。那少年时候的旧事,扔了吧,时间久了大约也就忘记了,谁没有过荒唐的年岁呢?
三人收拾了简单的行李,雇了车夫准备第二日离京,直往东南富庶之地去。然而越是打算得好好的事儿,上天偏偏越喜欢生出些枝节。
赵墨来见春香,伟岸的身型伫立在香粉街口,背着双手踱着步子,看上去心情十分之好。
春香理了理情绪,平静如常的走上前去。
赵墨笑眉弯弯地将她细细打量,小心揩着她鬓间碎发宠溺道:“不是说要复了女儿装吗,怎的还是这般书生打扮?如今孩子都这样大了,穿着男装也不怕被笑话。”
他的动作很是亲昵,俨然和春香在宫中月牙门后看到的狠辣模样判若两人,若非亲眼所见,春香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他原来暗里头曾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春香想起昔日花云间在自己面前对赵墨所做的评价,从前还以为他是存了心的诋毁他,如今看来那少年却是真的被自己冤枉了……该死,都是没有关系的人了,又想起他做什么?
心里头不知道多想去质问赵墨,然而这会儿却不好打草惊蛇,只假意笑了笑道:“反正从小被笑话到大,早都已经习惯了。对了,殿下如何会在这里?”
“总是殿下殿下,好不生疏。”赵墨皱眉刮刮春香的鼻子,眼里头盛满欢喜:“阿寺,我知你这些年过得不易,我又何尝不是呢?老天爷这样捉弄,总让我们世世辛苦流离……然而你莫怕,那好日子很快就要来了,日后谁要是再笑话你一句,我赵墨必然不得让他好活,我要这天地间再没有人敢低看你我!”
口中道着豪言,满满的胜券在握。
春香心知肚明,心里头却只觉得悲哀。一个人被压抑得久了,便能生出无数种极端,那良善的,大概从此便勤奋自立起来;那功利的,许就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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