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师灭祖》第25章


师父无辜地看着我:“为什么不说唯才是举呢?”
“我跟他不熟呀……”
“谦虚了,你们看起来挺有交情。”
除了公事,我们之间没有说过一句废话,除了裴炎光死后岑静随之自尽,季晨前来带走她的尸身,便像从这世上消失一样,江湖上再也没有他的传说。这些日子我忙着恢复,想必季晨也是如此,从某种程度上看,我们在失去心爱之人这件事上的心境变相的达到了某种高度的统一。
“曾经有很多官员想要网罗这个人才,都被他一一拒绝,你这么有把握我不是被拒绝的那一个?”
“他在甘陕一带。”师父的口气不容置疑。
赋闲多时,这些日子多亏他体谅,我才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心无旁骛的闭关静养,如今再萎靡不振连自己也看不过去。其实倒不是不愿出门,只是见到季晨又难免回忆起那件彻底办砸了的案子和石琰……每一天都尽力去遗忘,委实害怕见到故人的那一刹那功亏一篑。
我没有岑静的勇气,随爱人一起走,无论刑部还是阴曹地府。
“杜家的案子最近有了转机。”他的眼睛依旧盯着书页,而声音恰好飘去推门而去的我的耳中:“说来好事成双,太后大寿,大赦天下,先申明是小道消息——”
师父的小道消息还会错吗?一个月后,刚好是我到达西北之时,岂不也是父亲和哥哥释放之日?原来拉拢季晨是辅,家人团聚才是主,这个人情欠大发了。
知恩图报,我一向很懂得:“等着将季晨收入麾下吧。”
出了多次远门,唯独此次之心情大不相同,期盼多年的好事终于奇迹般地发生,虽不是春天,倒也颇是得意。
越往西走越是山脉纵横,相交错落,前行中渐渐人烟稀少,沿途风沙凛冽戈壁连绵,怎么也望不到边。沙漠边缘之处便是父兄发配之地。自从胡部作乱,十余年来战事不断,连累一方百姓,是故原本的城池变作了守军兵营,进城之后不见一个平民,只觉肃杀之气挥之不去,陇地昼夜寒暖差别极大,天一擦黑,四周更显得寒气重重。
也许来晚了,修筑城墙的劳工寥寥无几,零星散落在各处,有的正被远道而来的家人领走,泣不成声,有的默默无言守望远方,眼中满是空茫。
被释放还不走,脑子有问题?想来也是家破人亡,生死尚且无甚区别,况自由乎?
我向守军头子报出父兄的姓名,他指了指那几个人:“都在那儿了,自己看吧。”像是快收摊的小贩对待最后的烂菜叶。
再次扫视一圈,依然不见他们的身影,寻觅中一个老头儿颤巍巍地直奔而来,盯着我好一会儿,也不管别人被他盯得发毛,声音如这漫天的尘沙般粗粝:“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儿子的名字。”
“你儿子?”
“你是谁。”老头儿依旧是这句。
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猛然间怔住。
苍天啊,岁月给我开了怎样一个玩笑:“爹,我终于找到你了!”一把抱住,痛哭流涕。
“你是谁。”他木然相问,对我的眼泪无动于衷。
“我是杜寻呀!你的女儿!”
“我女儿死了十多年啦……”
这个花白胡子,头上亦没有一根黑发,面容萎顿浑身肮脏的老人竟是我的父亲,当年知州大人每行一步势必迈着方步,每说一字势必字正腔圆,官架十足,不怒自威,如今连亲生女儿都辨认不出。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对面的老爹已经完全否认我的存在了,难道这十多年我真的面目全非?
“我没死,只是和娘失散了,她至今生死不明!”
我爹愣了半响,捧起我的脸仔细端详起来,忽然晕倒在我怀里。
纯属兴奋过度。
他不省人事,我也问不了哥哥的下落,只好纵马奔行数十里,将他安顿在客栈中,替他沐浴更衣备上饭菜。也不知爹这些年身体如何,好在粗通医理,顺便为了把了回脉。
“长大了,越发像你娘。”
只见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无论如何也看不够似的,不禁笑道:“你是太想她了,放心,这次来陇西,除了接你和哥哥们就是寻访娘的下落。”故意不提这些年坚持不懈的寻找娘亲却始终无果,给他一点希望也是好的。
“你哥哥只怕凶多吉少。”他长叹道:“有年敌兵来袭,城中大乱,我们分头逃命,最后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五年前的事儿了,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任何亲人。”
也就是说期盼已久的团圆只是我和爹爹两人而已?
人犯失踪,守军隐瞒不报,加上路途遥远,所以虽托师父多次打探,同州这边却毫不知情。
感谢战乱尚且给我留下一个幸存者:“最近经常咳嗽么?”
他摇头:“没有。”
“那怎么脉象浮促,气短而喘?”
“你诊错了。”
“哦?”
他一个劲儿点头,眼中满是善意的狡黠。
怎么觉得我俩的身份彻底掉了个儿,我那威严的天神般的父亲啊,你怎么一旦年迈就变得如此淘气啦?
“给你抓些药,先行调理。”
“不要。”
“不要不行,你的身子这些年彻底坏掉啦。”
他表现得很委屈。
连哄带吓,威逼利诱,说了好些话,才重新闭上眼睛渐渐入睡,趁着天光放亮,这就去药铺抓药,顺便带些可口的早饭。
和亲人在一起的满足有很多种,其中最为突出的感觉便是脚踏实地的快乐。
就像……过日子。
三个字,包含多少幸福。
第33章 第 33 章 强把心事付浊醪
十几根蓬松酥黄的大油条推得老高,快把我的脸整个儿挡住了,小心翼翼捧回客栈,却见店小二以迅猛的身姿狂奔而来,眼看就要撞上,若不是身怀绝技就要天女散花……哦,散油条了。
正满意于大海碗里的豆浆一滴未洒,迎面又扑来几个男女老幼,一个个两眼放光,像是前边出现了海市蜃楼,嘴里念念有词:“快去快去,别让他跑了,我们还没看呢!”
见掌柜的在旁,问道:“有什么奇观么?”
“可不是奇观?说是东头的巷子里出了个猪神。”
“什么神?!”
眼见为实,跟随他们来到事发地,狭窄的小巷早已人头攒动,有人指着某户小院中的栅栏:“看呐,真的睡在一起,那肥猪也不撵他,不是猪神么——”
跳上旁边的矮墙,眼前忽而出现惊人的一幕,膘肥体健的大黑猪窝在肮脏的圏中酣睡,背上赫然趴伏着一名男子,身披一件看不出本色的羊皮袄,头发丝丝缕缕垂搭下来,遮住面孔,任凭人群喧哗仍然纹丝不动,一人一猪竟和谐地同寝于此,合二为一。
我呻吟一声,却不是为这伟大的壮举,极不情愿地跳入猪圈之中,撩起男子垂下的长发,露出朝阳普照下俊逸绝伦的脸:“该起床了,我的神。”
“这么吵。”他翻个身,依然稳稳趴在黑猪宽阔的后背上,伴随着猪公一声销魂的哼哧。
一只酒瓶滚落在地,滴溜溜打转。
这世上醉酒者不计其数,露宿街头者也是千千万万,即喝得烂醉如泥又露宿街头还与猪同眠者却是仅此一人。
虽然你那情痴的摸样早已掩盖了我多年以来的崇拜,可至少你是一个帅哥,罪不至死,但如今连帅哥都不当,风格一度往丐帮发展,就不能怪我翻脸无情。
凑近他的耳朵:“季大侠千古风流,我等俗人情何以堪呐。”
“猪兄盛情邀请,不忍相拒。”
“若我相邀呢?”
“还是我做东罢。”他一跃而起,旁若无人地推开院门:“若接受,你比猪有面子,不接受,你还不如猪。但凡说了其中一样,你就可以尽情的抽我大嘴巴了。虽然不知哪里得罪了你,但娘亲从小就告诫我,和女人打交道一定要二十万分小心,否则怎么死的都弄不明白。”
甚是明智,可见实践出真理,也难怪和他打过交道的女人都赞不绝口。
众目睽睽之下,他兀自穿过小巷,扬长而去。
岑静的死绝对摧毁了季晨的神智,不然堂堂大侠怎会任意糟蹋自己的形象,这样也好,他越颓废,我越又机会趁虚而入,所谓腐蚀的意思就是攻其不备地投其所好,还老让人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下午找到我要找的人,我们的交流和季晨比容易多了:“我要打听三个人的下落,一女二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种比较贵。”
“开个价吧。”
他竖起一根食指。
一百两?勉强可以接受,只听他道:“黄金。”
差点儿没气得厥过去:“不如去抢钱庄好了!”
“这年头什么都涨价啦,姑娘。”他懒洋洋地眯了眯眼:“马涨了盘缠就得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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