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师灭祖》第31章


一字不漏地道出隐瞒已久的真相,反而获得了极端的平静。内心深处的种种不安烟消云散,虽一身伤病,却身轻如燕。
对不起了师父,我终究没有完成这个任务,当初十拿九稳的承诺变成一个笑话。对不起了季晨,亏欠良多无以为报,反伤你如斯,为了使你更加恨我,竟不说一句抱歉。
“你希望我离开,我离开便是,何必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他轻声道。
“你也算了解我,我一向是个善良到捏造事实委曲求全的人么?”
他哑口无言,将我上下打量一通,末了发现什么新奇之物般突然苦笑:“倒还真一点不像。”
没有高声怒斥,没有厉声质问,一切都进行得那样寂静。
我与季晨,今天算是彻底绝交。
连他怎样离去都无从察觉,怔怔地瞧着杏花半空中盘旋舞动,恍若有情,恰似无情。其实有情还是无情,已显得不那么重要了罢。人若开口闭口皆问“到底”二字,纯粹给自己添堵。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回到房中,已是精疲力尽大汗淋漓,看来这瘸腿人生今后还需多多适应。
环顾一周,决定不顾辛劳地将屋子收拾一番,包括案台上散落的笛谱,绝世孤版,也不知何处搜罗而来;玉瓶中的洛阳牡丹,据说真的有人快马加鞭自洛阳绝尘而来,专程送上;柜中的天山雪莲滋补灵丹更是一定要清除出去,免得一不小心瞥见这一干物件,就想起季晨那张轮廓不俗的脸蛋儿。
美男啊,永别了……
第41章 第 41 章 不辨花丛那瓣香
收拾得差不多时,在一个彩漆的盘子底下发现只精致的红木雕花锦盒,巴掌大小,扁扁的样子似乎只能装进去几本书册,记忆中自己并无此物,季晨也未送过类似的东西,盒盖没有扣紧,打开一看不禁愣住。
两块无暇的碧玉腰佩,成色皆属上乘,分别刻有“杜定国”和“杜安邦”的字样,笔意苍劲,分明出自父亲之手。想当年两位兄长成年之时,父亲亲自选材,又着名家篆刻,饱含深意地赠予二人,自是希望谦谦君子温文如玉,他日定国安邦光宗耀祖。
这两样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它们的踪迹应该和哥哥们一样成迷。玉牌之下还有一折素笺,展开一瞧是本城最著名的风月之所的名号,另附一行小楷:一人前往,如望令兄无恙。
失散已久的哥哥显然落到对方手里,取下贴身之物送至亲人跟前,又写信威胁,无疑可以理解为一起绑票案,从这位来无影去无踪的信使的手段来看,应该是一宗高级绑票案件。
这种大事不如同季晨商量……突然想到他已经被我赶走,不免一阵莫名的失落。
对方虚实一概不知,贸然叫上帮手自然很不明智,打草惊蛇就不划算了,单独前往便单独前往,倒要见识一下对手究竟是怎样的牛鬼蛇神。
夜幕降临后的翠袖阁在烟水迷离的江畔显得格外飘渺,近观之下灯火辉煌,雕栏玉砌之中时有笑语笙歌飘溢而出,美人在时花满堂,至今三载留余香,此处竟是三十载也余香环绕的。
后悔没换一身男装,我这样手持兵刃贸然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前来捉奸,果然老鸨看见我便下意识退了一步,随即勉强堆笑询问来意。若说找人,虽然实事求是,岂不更让人误会?正犹豫间,楼上快步走下一位华服少年,向鸨母道:“这位姑娘是来找我的,不妨事。”
“阁下认识我?”
“姑娘房中那只木盒,是我放的。”
闻言不禁愣住,这位怎么看也不像干这种事的人呐,可谁又规定偷偷摸摸干些见不得光的营生的人,不能风度翩翩英俊潇洒,这世道早已被泼了硫酸般面目全非:“阁下何意,不妨直言。”
他摇首道:“姑娘请移步楼上,是我的主人想见你。”
你还有主子?难以想象,这么出色的人物竟是个仆从,那我更期待目睹你主人的风采了。拾级而上,燕语莺歌不绝于耳,直到步入雅室,房门一关将外界喧嚣全然阻绝。相比楼下的纸醉金迷浓桃艳李,室内的格调高出许多,案上琴棋墙上书画,无不俊逸风雅,似有暗香浮动。远处青山如黛,近处轩窗半阖,大有好风南来,轻摇纨扇的闲情。
可惜被人煞了风景:“贺大人,久违啊。”
“她来了……”贺青云压根儿没看我一眼,只顾像珠帘内低声道:“下官先行告退。”
然后他躬身垂首,目不斜视地绕过我的身躯,径自出去,不忘轻轻带上了门。这不像他一贯的风格啊,哪次遇上不是冷嘲热讽极尽刻毒之能事,他也毫不示弱地进行还击,十多年来做梦都恨不能扒其皮噬其骨,今日狭路相逢,居然不敢接招了,不由得错愕不已,这帘子里头究竟坐着谁?
珠帘太密,隐约可见一个低低的人影,似乎不太精神地斜倚于床榻之上,声音也显得飘忽:“为什么不坐下,总是给人一种随时拔剑的感觉,似乎对不起这个让人轻松的地方。”
环顾四周,很客观地做出评价:“脂香粉腻,一笑千金,这本是个千金难买的好地方。”
珠帘后的光影一片晃动,后头的人像是坐了起来,动作很慢,甚至有些艰难:“有时候,人越身处肮脏之地,越看得清自己,越是放得开……”
“我只觉得来这里的人都很不开心。”没工夫继续故弄玄虚,浅谈几句,大概猜到此人身份:“越不快活,越要寻个快活,酒色之后却越发的空虚无聊罢。”
今天繁华极盛,明日也许就一片废墟,惟余茫茫。
我不反对没有爱人时的流连欢场,挥金买笑,却最恶家有贤妻不知感恩,自诩风流眠花宿柳的无耻之徒。
“你兄长在我手里。”
“看样子也是。”突然转为单刀直入,差点儿接不上话:“所以你打算狠狠地威胁我一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老实说,这个机会我找了很久。”
当然啦,除了我最近比较倒霉一点儿,师父和师兄们岂会有把柄落于他手?其实说穿了不过是政敌,同师父斗了几十年的老对头而已,很幸运,杜家也在十年前荣幸地成为其对头之一,并且被他的好走狗贺青云诬告叛国,彻底清除了异己,只可惜一不小心留下我这棵未曾斩除的草。
面对仇人却不能刀剑相向,手都快要忍的抽筋。
深吸口气:“金太傅,说条件吧。”
“在这本奏折中署名,你就可以离开了。”
桌子上搁着一册厚厚的奏本,笔墨纸砚俱齐,匆匆瞅上一眼,不免气冲头顶,手掌不知不觉重重拍上桌面:“妄想!”
“那我唯有替令兄表示遗憾,没有一个手足情深的好妹子。”
“同样混迹官场,家师远没你这般阴险卑鄙。”
“所以他的弟子站在我这里,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
一股怒火无处发泄,顺手拿起弹劾师父的奏折,几下撕了个粉碎。做梦去吧,逼我诬陷恩师,做那狼心狗肺的不肖之人,即使换得家人平安,良心又怎会放过我?除了以死谢罪,哪里还有第二条路走。这一箭双雕之计,借刀杀人身不沾血,即便对方做鬼也冤得无以言说。
做人不要这么狠得冒泡好不好!
第42章 第 42 章 几回偷拭青衫泪
“就凭这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行径,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帘子的那头发出短促的笑声,略带沙哑地道:“既然质疑,为何不挑开来看看?”
一地碎屑丝毫没有将他激怒,反而更加和气地邀我观看庐山真面目?说老实话,从进门起倒真手痒得厉害,当下不再客气,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为防备机关暗器,只用剑鞘作手,骤地拨开珠帘,一线烛光钻进昏暗的内室,柔柔投注于精致的竹榻上,可以说十分遗憾,这并不是我所预料的景象。
他仍是短促地笑了一声,更像是咳嗽:“不是三头六臂青面獠牙,很失望罢。”
非但没有半点邪恶之态,反而神色和气,像一位年迈归林的文人墨客,虽然垂垂老矣,自有一股天生风流之气,这样的风尘肮脏之地似乎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可恰恰就是在这里,有人轻描淡写地将威逼利诱之事做到极致。
很早很早以前,大人们曾谆谆善诱地告诫我们:看人切不可只顾表面,被善良的伪装所蒙蔽。
“既然挑开这层帘子,我此时想要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了吧?”
“除非在这封奏章上写下大名。”说话间,贺青云再度推门而入,手中所捧依旧是那本鲜红的册子,恭敬地放在桌上,又屏息静气地离开。
充分证明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我恍然大悟,不动声色的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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