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宫》第84章


冕服,广衣大袖,行动不便,便有宫婢试吃之后用银筷将食点夹入我们面前的盘子。当用膳之时,自有宫婢帮我们拢起袖子,以免弄污了服饰。
身上的冕服头饰,要到晚间才能取下,重虽重,但一切有人侍候,倒也不是太麻烦。
只是皇后坐卧不安的样子让人看了感觉好笑。她既是一国之母,自当保持端庄模样,行走时腰杆笔直,裙据不动,坐下之时便要端行正据,但我看她虽勉力保持着在凳椅之上的形态,却眼角微抽,显是忍得很辛苦。
我便向宫婢道:“皇后娘娘一向喜欢吃笋类,这佛手三丝中掺有笋丝,想来是皇后娘娘喜欢的,央了给她罢。”
宫婢央了笋丝放入皇后的盘内,她便谦和地笑道:“多谢妹妹了。”又问夏侯辰,“皇上喜欢吃什么?”
夏侯辰便指了那媒兰花金针,道:“这道菜菜名儿好,菜式更是朕喜欢的…
…”
她便喜道:“让臣妾夹了给您。”
原本她不必做此举动,自有宫婢代劳,但她既说了,便有宫婢上前为她拢了袖子。我张眼一瞧,广袖遮挡之处,可看见她手腕之上有一道道浅红的挠痕。她似有所觉,手一缩,那一道道浅红的挠痕便又被广袖遮住了。
她夹了一筷子兰花金针,欲站起身来走到夏侯辰的身边,却不知为何,手一颤,筷子一松,那筷子菜跌在了菜盘子里,散得四周围都是。
我心中暗笑,另夹了一筷子给夏侯辰,“皇上,还是臣妾来吧。皇后哪里做得了这等粗活?”
夏侯辰便浅浅一笑收了,“还是你这粗使丫头合朕的心意。”
我便倚在他身边扯了他的袖子,“皇上,瞧您说的,臣妾既是粗使丫头了,那皇上岂不是粗使长工?”
我拿眼暗暗观察皇后,却见她脸上忽青忽白,一时僵在了席间,筷子犹举在半空之中,良久不曾放下。
我知道夏侯辰在逼她,逼她撕了娴雅的姿态,逼她采取行动,逼她忍无可忍!
用不着任何言语提示,我便与夏侯辰配合了起来。
她忽地道:“皇上既有了妹妹,想必用不着臣妾侍候了,那臣妾便去禅房呆着,念佛经以求上苍保佑我朝, 皇上您看可好?”
我忙起身行礼,道:“皇后娘娘您请放心,皇上有臣妾在身边,必出不了什么差错,皇后若是累了,便去禅房休息吧。”
她终于由身边宫婢扶了出去,没有她坐在席间,夏侯辰便屏退了下人, 在席间沉默了良久方道:“朕所做的一切,你可明白?”
我点头道:“臣妾一切皆明白, 臣妾会助您达成心愿!”
他手里拿了一双筷子,听了我的话,忽地将那双筷子丢在了瓷碟上,瞪着我,“我说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呢?”
我见他又闹起了别扭,朕也不说了,还“我”了起来,不明所以地也瞪了回去。
他刚才丢筷子的力气甚大,弄得桌上的菜肴东飞西溅,佛手三丝便有几根飞到了兰花金针上边,很是不妥。
我迷惑道:“皇上,您所有的一切臣妾皆明白的呀,所以臣妾才会帮你。你所作一切皆为了铲除佞党,臣妾难道说错做错了吗?”
他呼的一下子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去,广袖甩在凳椅之上,差点把凳椅给拖倒了。我忙跟了过去,虽然穿了如此的衣服走得不快,倒是在他出门之前问了一问:“皇上,您是这意思吗?”
他回眼一瞪,目似冷光,没理我,走了。
等我赶到门边,却见他宽袖大氅地走在木制的长廊之上,康大为躬着老腰在后面跟着,边走边劝说着什么,隐隐传来凡句:“皇上……您又跟 …?”
我心道,伴君如伴虎,如是而已!
一连走了两个,剩下的我自己吃!
当晚便睡在了太庙之中。皇室庙宇自是不同凡响,屋字众多,早派人详加排查打扫干净了,铺上了锦被,台凳皆铺上绣品。太庙房宇建筑本属精良,虽与皇宫不可同日而语,但也属上乘之作,加上太庙树木参天,幽静异常,自有和皇宫富贵不同的气氛。
将身上的冕服除了下来,再除了凤冠头钗,穿上便服,用太庙的井水煮水沐浴,倒带了满身佛香,素秀解了我的头发,帮我轻轻地梳着。我闭目养神,心里想着白天的一幕,心想这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算得上是一个聪明机智的人了,可每每到他面前便碰了壁,难道我领会他的意思领会错了?
落子终成破局,鱼死必得网破
正思量间,却感觉头皮一下子被刮得生疼,我不由惊呼了一声,骂道:“素秀,你晚上没吃还是怎么的?”
素秀却不知什么时候从我背后来到了我的身边,喃喃地道:“娘娘,不是奴婢…… ”
我转过眼望见了她,奇道:“你在这里?那在我身后扯我头皮的,又是谁?”
“是朕 …”我身后有人闷闷地道。
“皇上…?”我惊得欲起身,不想又被他扯住了头发,一下子跌到凳子下面。想想我的头皮几次三番有事,皆与他有关,如今我既已不甚怕他,便不由道:“皇上,您喜欢玩臣妾的头发?”
头发一下子被他甩下了,搭在肩头腰际,有一些披到了颜前,挡住了前颜,连嘴里都弄得全是头发。我伸手拂开遮挡在额头的头发,发现菱花境内的他,眼神越发的莫测起来。人影映在镜中,仿佛镜中之花。
他沉默半晌,才转过身去,坐在椅凳之上,伸手接过素秀递来的茶,饮了一口,道:“近几日,你可得小心着了。”
我点头应是。不用他说,我也发现了古怪之处,祭祀虽说是守备森严,但总有感觉有些可疑人等已经深入了内部,想必他是想尽快解决这一切,于是张开了一张大网。
见我不再问他具体的,他便知道我明白了,于是叹道:“有些事你倒当真清楚得很。”
我反问道:“皇上认为臣妾有些事便不清楚?”
他极古怪地朝我一望,便不再说话。我则如坠云里雾里之中,直盯着他瞧,静等着他的解释。哪知他却不解释了,站起身来便往门边走。他穿了一件便装,质地看起来极为柔软,行走之间布料便贴在身上,极为生动好看。我一恍神,他便走到了门边,我不由得又追问了一句:“皇上,您不说,臣妾怎么清楚明白啊?”
他从鼻孔之中哼了一声,匆匆地走了。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他衣角的玄色布料在门边一闪便消失了。
我呆站在屋中央怔了半晌素秀轻声问我:“娘娘,歇了吧?”
我这才恍若从梦中惊醒,道:“歇了吧。””
第二日正当吉时,便是“亚献礼”了。我早早地穿戴好了冕服凤冠,等待庙祝带路前去大殿祭礼,谁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我便有些急了,叫素秀前去查看。我的居所,是一个独门的院子 由夏侯辰派了侍卫守着。她未出院子,便惊慌地退了回来,向我禀告:“娘娘,外面不知为何,被许多的侍卫守着了。”
我一惊,想起昨天的种种迹象,便想走了出去看一看。哪知刚走到院子里,便看见康大为匆匆地走了进来 匆匆行礼并向我禀告:“娘娘,皇上要您在院子里稍作等候,祭祀典礼稍后进行。”
我便问道:“康公公,外边出了什么事?如此一来,可过了吉时了。”
康大为道:“娘娘,没什么大事,有凡名盗匪半夜闯了进来,有皇上坐镇处理呢。您且安心。”
我仔细望了望康大为的脸色,见他一派的镇定淡然,但我是深知他的,他越扮得若无其事,便越是有事。我知道从他嘴里得不出什么答案来,便旁敲侧击道:“康公公,要不本妃和皇后待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康大为笑道:“娘娘,您的守卫是皇上专门派了守护您的,自和皇后的不同,娘娘,您就别为难老奴了。”
我心底便明白了,道:“既如此,本妃这里便没有什么事了,公公自去忙吧!”
我猜得没错,康大为虽然表面上故作镇定,可心底却着急着呢,听我如此一说,拂尘一摆,便向我施礼告别。
院子的门自然叫人紧闭了。我听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周围静得可怕,仿佛雀鸟蚊虫的声音都没有了,在参天古木的笼罩之下,整个院子仿佛被人遗忘的孤岛。
我看清了素秀与其他宫婢不安的神情,虽然自己心里隐隐的不安如泉水般渗漏,却还是对素秀道:“既如此了,本妃肩膀有些微酸,你来帮本妃捏捏吧。”
素秀等人见我如此镇定,各自互相望了一眼。定了定神,素秀便走了过来帮我捏肩。
室内空气沉默而凝因,却少了一些慌乱。我知道,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唯有在此默默地等,我帮不上夏侯辰什么,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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