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赤》第15章

从记忆深处翻出有关江云若的片段，连赤发现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不开心的。送她礼物，她看都不看随手放在一边。给她做菜，她戳了几筷子说了一声垃圾转身就走……偶尔她会展露笑颜，很美好，很温暖，也很短暂。
如今想起江云若，连赤心里既没有爱也没有恨，那一段过往，如同轻烟，随风飘渺而上，渐淡渐远。
至于失踪的这几天，在那个冰冷的未知地所经受的一切，除了彻骨的疼痛之外，空洞洞一片，想要去追寻也是无果。更何况二叔特意嘱咐他不要再管这件事，除非他回到连家继承家业。
连赤看了一眼连衍，既然当初把连家推给了弟弟一个人，如今就没必要再回去了。
“阿衍，你什么时候去工作？”连赤放下饭碗，拿过纸巾擦拭着嘴角。
“不去。”连衍起身收拾碗筷。
“嗯？”
“二叔放了我长假。”
“嗯，你有什么计划吗？”房间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属于DR的铃声，连赤瞟了一眼连衍，表示自己现在没时间听他说。在连衍回他一个等会儿再说的眼神之后，连赤转身向卧室走去。
☆、你要去哪？
“老大？什么？青止闯入警局了？我马上回去！”连赤挂断电话，走出卧室。
“阿衍，我出去……”
“你要去哪？”连衍打断连赤的话，他倚靠着沙发，直直盯着连赤。
“去一趟警局。”连赤理了理衣摆，往门口走去。
连衍站起身，拦在连赤身前：“不许去。”
“阿衍？”
“哥，这半年，你必须待在这儿。”
“阿衍！”连赤的眸子暗淡下来，他欲绕过连衍出门，却不防被连衍一把抱住。
“为什么非要去见她？哥！江云若不值得你……”
“衍衍。”连赤拍了拍连衍的背，无奈道：“我不是要去见江云若。青止回来了，我要去看看他。”
“哦……”连衍放开连赤，将他推坐在沙发上，“我去换衣服，等着我。”
“在我出来前不要出门！”连衍走了几步，心里却有些不安，回过头来，不放心道。
“好。我等你一起。”连赤出声道。
而后连赤才发现，不管他去哪，不管他做什么，连衍总会跟在他身边。好像小时候总跟在身边的那个小娃娃一般，只不过如今他比自己高出不少，倒有种角色互换的感觉。
“阿衍，我要回DR那边了，你……”来警局见过青止，确认他没事之后，连赤决定回去。他望着连衍，有些话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你，必须跟我回家。”连衍将连赤推进车里，他单手撑在车门上，俯身贴近车窗边轻声道：“哥哥，你不要逼我。”
连赤满眼迷惑，他只是要回原本的地方，为什么衍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算了，小孩子心性，原谅他了。而且，自从江云若之后，他和连衍几乎很少见面。
“回家。”连赤淡淡开口。
“？”连衍正酝酿着情绪，准备好好劝诫连赤，没想到他突然就松口了。
“好。”连衍勾起嘴角，一抹浅笑映入连赤眼中。听见哥哥说回家，连衍觉得心里有一瞬间的柔软，像是棉花糖被撞了一下那样软腻。
连衍的房子买在了市郊比较安静的地方，离DR很远，离连家新宅亦很远。这里环境很好，对哥哥的身体复健来说是个非常好的地方。更何况，他在这里早有准备。
“你怎么会在这买房子？”连赤单手支在车窗上，打量着车外的环境。
“养老。”连衍目不斜视，专心开车。
“……这准备，是不是太早了？”未成年小孩说着买房养老的话，怎么这么别扭呢。是不是连家太不关心他了！阿衍这些年都一个人……连赤不知道比他们大几岁的姜家哥哥姜肃，这些年一直跟在连衍身边，于是内心里的愧疚感更深了一些。连赤侧头，望着连衍略带疲色的侧脸，挑眉。
“哈～开玩笑。这两年跟着二叔得了不少零花钱，不知道拿来做什么，就在这买了房。”连衍笑着解释。
“哦。”连家对阿衍就只有金钱上面的关爱了吗？连赤垂眸，心里叹息一声。
“哥，你在想什么？”连衍侧头瞟了一眼连赤，开口询问。
“钱……”连赤脱口而出，随即想到什么似的，摇摇头，闭口不言。他不知道自己无奈的语气，配上他低落的脸色，看起来十分容易让人误会。
“……”哥哥这么缺钱的吗？应该是吧，当初离家他什么也没带，DR成立也才一年多，还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子，所以，哥哥现在一分钱都没有？连衍轻笑，自己这算是包养哥哥了？
“到了，下车。”连衍摸出钥匙递给连赤，等他下车之后，自己再去停好车。
回到家，连赤扑倒在沙发上，随后翻过身来仰躺着。进门的时候心里一阵心悸，感觉非常非常不好。他害怕在连衍面前倒下，撑着走到沙发边才敢放松下来。那一瞬间心悸的感觉，将连赤拉回了失踪的日子里。那段昏暗的时光，不知道有多久。他四周的一切冰冷苍白，除了偶尔嘈杂的人声，剩下的便是永无止尽的机械仪器声。规律性的器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一下下砸在心脏上，提醒着他自己还活着。
连衍和沙发上的人对视了一眼，张口欲询问，随即见连赤扯起嘴角，有气无力地说道“好累。”
“你可以躺一天。”连衍淡定开口，接着他想起了车上那一幕，“哥哥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会赚的。”
说完，连衍走去书房搬出电脑，在客厅里开始接受网络教学。顺便思考着在这半年里怎么轻松快速的赚钱。
连赤摸着下巴在思考连衍突然说出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阿衍钱不够用了？连家对他的关心只剩下钱，却不给足够的钱？连赤撑起脑袋，望着戴着耳机专心看着电脑的弟弟，沉默了一瞬。接着他摸出手机，拨了一个眼熟的号码。
“小赤？”连修文看见来电显示十分震惊，小赤居然会打电话回来！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不，不会。连修文推了推眼镜，平复了下心情，淡然开口：“小赤有什么事。”
“……”怎么开口呢，直接问为什么不给连衍钱？衍衍之前明明有在工作，难道是因为衍衍不愿意继承家业，然后被断了经济以逼迫他回去？
“我想问阿衍的事……”连赤斟酌着开口，“衍衍没在公司了……”
“嗯。他请了半年假，你二叔批准了。”连修文点了点书本，放下心来。
“哦。那没事了，我是听阿衍说要赚钱，所以……”
“呵～”低沉的笑声透过手机传了过去，连修文摘下眼镜，捏了捏鼻尖，“我会跟你二叔说，这半年会给衍衍发基本工资，以后回到公司他多努力点就好。”
“嗯。”
“小赤不回来吗？”
“没事了，再见。”连赤挂断电话，将手机甩在一边。回去？回哪啊？连家，像个家吗？从小在老宅长大，和衍衍两个人在宅子里后山里生活玩耍，陪伴在身边的，有林爷爷姜哥哥……唯独没有父亲和母亲。
缺失的一切，往后这些年补不回来的。
连赤还记得他和连衍十几岁时，连修文坐在床边，给他们讲睡前故事，晦涩难懂的隐喻和纷繁复杂的情节从那个人口中缓缓说出，像是一道道枷锁，将他们越缠越紧。
阿衍和他不一样，阿衍会跟在他身后，自然也会跟在连修文连越山身后。他不行，他做不到。
至于母亲，在生下阿衍没多久之后离开了人世。在连家，他亦找不到关于母亲的一切。旁人皆说连修文情深，可他却没有看出来。深情的人便是将她有关的一切都收藏起来，在二人的孩子面前也不会提及一二吗？
林爷爷告诉他，凡事自有因果，不要去在意太多，也不要思虑太多，活得简单一点。多看看世界，多交一些朋友，过的快乐轻松一点。人生何其短暂，何不对自己好？
嘴角勾起，连赤伸手盖住眼睛，雪白的天花板从眼前消失，那些幻象也随之碎裂。心脏开始抽痛，一下一下，不是很严重，带来的痛楚却比以往更甚。
手臂下移，碰到柔软的唇便停了下来，连赤张口咬住。一点点加重力气，直到手臂上的疼痛暂时转移了部分注意力。他虚瞟了一眼连衍，还好弟弟没有注意到自己，略微松开牙关轻喘了一口气。
一瞬间有些许画面在脑海里闪过，好像是曾经发生的事。但看不清抓不住，更无头绪去思考是什么。
连赤突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