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绿衣》第35章


我举起的脚在空中一顿,想了想又放下:“天香阁?”
他连连点头:“是的呀!长安最有名的天香阁!”
我的尊严又被打败了。
我无耻地说:“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啊,真是让公子破费了,呵呵呵呵。”
他抬手粲然一笑:“兄台请。”
那个笑容有如周身闪耀着五彩金光的岐山鸣凤,在漠漠京城烟华中,如此醉玉颓仙,锋刀一般镌刻在我心上。
第28章 四皇子【新】
天香阁的雅间分为春、夏、秋、冬、梅、兰、竹、菊,八种风格,共八间。我第一次踏足此地,不晓得雅间只有京城显贵才有资格踏入,梁小四带着我施施然进了门口标着“菊”的屋子。
我手捏折扇,合起来在掌心轻拍,不动声色打量着雅间的装修风格和摆设,越来越觉得天香阁不愧为京城第一阁,单此一间,便翠帘袅袅,大小适中的绿琉璃珠帘串叠叠相映,叮咚不绝。
梁小四替我盏上茶,察言观色道:“晋时,陶渊明独爱菊,此‘菊’厅借陶老遗风,处处透着‘隐’意,陶公多年避世,却名动天下,也全在一个‘隐’字。”
我道:“不错,古往今来,借‘隐’名动天下者,陶渊明先生可谓各家翘楚,不过我瞧这重重珠帘,倒还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境,如此雅间,合该多谢公子盛情款待啊!”说罢,情不自禁拱了拱手。
梁小四放下茶壶,挑起眼梢,歪着头打量我。这个动作隔着男女之妨,其实非常无礼,奈何此时我是男人,对象又换做是他,竟然有了一种相见恨晚的亲切之感,我非但不觉不妥,竟然还很坦然。他盯着我细看片刻,嘴边笑意不减:“公子贵姓?”
我从容地端起茶杯啜了口茶,心猿意马道:“在下江南人士,姓董。”
他微微倾身,将一盘茶点摆到我眼前:“原来是远道而来的贵客,都说江南柳醉风软,水润灵秀,今日见了公子,此言果真不虚。”
我心中迫不及待,面上无波无澜地抓了一把葡萄干,一粒一粒塞进嘴里,甘甜缓缓渗入味蕾,在口腔中漫开。苏州湿度大,一年到头都在发霉,冬天发霉,夏天也发霉,秋天发霉,春天还发霉,如此像样的干货从北方运到南方,放不了多久也应景地发霉了,所以新鲜果子四季不短,像这样正宗的干果倒是不常见,这真可谓是我从小到大吃过最好吃的。我只顾着吃葡萄干,没听清他最后说了什么,敷衍着答:“嗯,嗯,不错,说得好,真好吃。”
他见我喜欢吃这个,又将一旁的菠萝干,柿子饼,以及风干的大红枣统统摆到我眼皮底下,做起讲解:“兄台的江南气候湿润,不若西北干燥,到了冬日温度也低,所以西北人趁秋日阳光充沛时,将各类果子暴晒成干,储存起来供冬日食用,原来你喜欢吃这个。”
我右手拿着一块菠萝干,左手握着两个大红枣,边吃边点头:“嗯,嗯,好吃。”
梁小四将见底茶盏再次填满,对我道:“干果吃多了口干,多喝些茶润润喉。”
我正觉口渴,也不矜持,端起来一口就喝光了,他眼神清朗得发亮,笑意盈盈地又替我盏好茶,见我实在不开口,遂无奈地自答道:“你第一日见我,也不怕我下迷药害你,也罢,你我都是敞亮人,在下姓梁,单名一个‘覃’字,家中排行第四。”
我将枣核整整齐齐摆在茶案上,又润口茶,道:“诶,梁小四嘛,我叫董三秀,排行老三,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今后还望朋友多多关照啊!”
梁小四朗然道:“那是自然。”
我说:“天子脚下,兄台也姓国姓,莫非和皇家有关系?”
他隐晦地摆摆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姓氏而已,不过我在京城倒的确认识不少人,兄台可知近日西郊掘出一座大坟?”梁小四胸有成竹,隐隐透着灿然贵气:“你想去,我就可以带你进去。”
我想起上午败兴而归的大坟坑,虽然不怎么吉利,不过好歹算是座有头有脸的古代大墓,好学好奇如我,怎可白白错过如此好的一个机会,当即十分开心。同时又觉得此人当真会办事,短短相处片刻,竟似如沐春风一般舒服妥帖,外加他一头黑发束在头顶,暗金发带上镶着颗碧绿碧绿的矩形翡翠石,额前垂着几缕细碎散发,风流而标致,一身上好的袍子,虽厚却不臃肿,腰带合称,身量高挑,真乃英姿飒爽翩翩佳公子一名。
我俩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约好明日辰时在城门口汇合,一同前往西郊古墓游玩。
梁小四,真是个好朋友。
第二日如何游览已经记不大清了,只不过朝廷派来的几位考古学者头头十分敢做,一口气刨开了整座墓顶,形成一个巨大的人造天坑,内里暗道机关,地宫走向,主位棺椁一目了然。哦,当日我们只在天坑四周走走看了看,领头官员恭恭敬敬一路跟随,生怕我俩突发奇想蹦下去,倒不是怕下去偷几个陶罐,而是身旁这位皇族贵胄,万一踩到哪座未启开的机关,伤掉一根汗毛也可能吃不了兜着走。
我虽然没见过多少世面,但最起码的眼界还是有的,梁小四其人一身贵气,又偏偏姓了这么样一个扎眼的姓氏,说他和皇家没关系,就算用脚趾甲思考我都未必会信。当然,我不可能时常都用脚趾甲思考,当天回到家中细一打听,就知道皇帝陛下龙马精神,膝下六子,各有千秋,各个英俊不凡。
说到英俊,据说历朝历代君王之中,顶数当今圣上为最。
二十年前万岁爷还是不得宠的皇子时,就以样貌不俗扬名四海。古来美貌与智慧不可兼得,陛下整日向学,又与京师官僚学堂中以“不学无术调皮捣蛋和不着调”著称的我爹厮混在一处。
这更加坐实了圣上当年的花架子称号,众皇族和很多官员都以为陛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空有其表却不求上进,因此,先太上皇晚年,淑妃弄权,扫荡皇室的那场浩劫之中,陛下愣是凭着英俊的皮相躲过一劫,其后先皇即位,将所剩无几的几位兄弟一一封王,唏嘘不已。
据说,先皇在位时,也是一位颇有仁心的君主,只是他的仁心太仁,被蛰伏多年的当今万岁觑到空隙,一举兵变,血洗皇城,终于踏上皇位。
当然,这些皇族辛秘自是不允许私下议论的,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任你再如何打压,也打压不住老百姓对天家的揣测,以及茶余饭后的闲聊八卦。
话入正题,都道虎父无犬子,用在相貌上也无不可,万岁爷有一副好样貌,他的儿子们也各个不逊其后,从刀削一般冷漠刚毅的大皇子,到温润如玉匪匪潇潇的二太子殿下,和风如絮清雅高贵的三皇子,英姿勃发龙章凤姿的四皇子,以及十几岁就白嫩讨喜的五皇子,还有一个没长开就清朗俊俏的六皇子。
纵观历史长河,像如今这家各个都长得赏心悦目的天子贵族,真乃首屈一指,凤毛麟角,翘楚中的翘楚。
梁小四虽然贵为王爷,可却是众多皇子王爷中最不爱端架子的一位,我俩的友谊并没有因着他的身份有丝毫撼动,他从第一天相识就没有刻意瞒我,当我俩开诚布公地谈起这件事时,他好奇地问:“我是王爷,又是皇子,你不怕我?”
我抠了抠脸:“我爹也是王爷啊!”
他有些不服输地说:“可我爹是皇上!”
我道:“哇!你真厉害。”
“我是男的。”
我说:“我是女的。”
梁小四锲而不舍地问:“你不怕我?”
我点点头:“原来你有性别歧视,瞧不上女子,董某这就告辞吧。”说毕拱手欲走。
他连忙慌里慌张的一臂拦住我:“别啊,瞧不上谁,也瞧得上你,别走。”
我只好又重新坐下,泰然喝酒:“早说么好友,吓了我一跳。”
梁小四颇有感慨地说:“你不嫌弃我,我也不嫌弃你,我们一样的,谁也不嫌谁。”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梦尽于此,从我在绍兴一觉醒来,恍恍惚惚过了这许多日,最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忘了不少,好在身体正慢慢恢复,虽不能完全记得真切,但总会一件一件的想起来,梁小四就是个很好的开头。
我揉一揉发昏的脑袋,哼哼唧唧睁开眼睛,但见慕容与倚在床头,手里握着一杆蒲扇,闭目歪着打盹。
我想起他二十五夫人正当得爽快,一股邪火腾然而起,遂轻手轻脚爬起来站在床上,伸出双双曲起的食指中指,准确无误地夹住他白嫩的小鼻尖。慕容与在睡梦中挑起眉,醒了。
他鼻尖被我捏住的样子简直一点也不威猛,一点也不典雅,难得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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