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惶此生》第49章

、第四十三章
即使很多年以后，回想起现在，对于莫言妍开车撞人这件事，沈嘉卓还是会摇摇头表示难以置信。
莫言妍。
这个自沈嘉卓成年以后就几乎一直存在于他的生活里的名字，他自以为，他了解这个名字背后的那张脸的拥有者。
从前的莫言妍是个多么温婉的女生，总是低眉顺眼地围着他转，言语间都低声细语的，生怕惊扰了旁人似地，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林淮喝了口水，润了润这几日分外干燥的嗓子，疲惫地哑着嗓音说：“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们不都说了么，她就是个疯子！”
用切好的西瓜、芒果、香蕉什么的，拼凑了一个简陋的果盘，沈嘉卓一只手端过来，放在林淮面前，显然还没从刚刚林淮说的话中回过神来。
他拿牙签戳了块西瓜递给林淮，解释道：“她有时候疯起来是没个底线不错，但是我们都心知肚明，她哪有自杀的勇气，不过就像旧社会妇女‘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罢了。我们怕她，是她闹起来真的横得没边，逮着谁咬谁，所以我们都忌惮地让着她。你要是说她今天真能惹出什么大事，搁我们谁都不相信。”
林淮想甩他一个白眼，但是这两天又是惊吓过度，又是没日没夜陪在严子西病床前的，她实在没什么力气，咬了一口西瓜，她反驳道：“这不就闹出事了么？我差点就没了。”
一听林淮这么一说，沈嘉卓心下也是一揪。刚刚林淮把这件事告诉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谢天谢地的不知道庆幸了多少回了。
幸好这车撞的不是林淮。
这倒不是沈嘉卓自私，那么大一块铁撞过来，即使是严子西这样高大的男子都伤成那样了，沈嘉卓真不敢想如果是这么瘦弱的林淮挨了那么一下会怎么样，说不定就真的直接躺在那儿了。
想到这一层，沈嘉卓又忍不住抹了抹身上竖起的汗毛，嘘叹道：“你别说了，说这个我就心里发毛，得亏你躲开了。”
林淮的眸子瞬间又是一黯，她躲开了，她怎么躲得开，是严子西扑上去了啊，严子西也是有血有肉，也会疼啊！
沈嘉卓看着林淮瞬间沉下去的表情，知道她又想到严子西那里去了，于是便挨着她坐着，伸手把她圈在怀里，仔细地搂着，安慰到：“他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医生不是也说了么，没有生命危险。”
沈嘉卓怀间暖暖的温度传来，林淮这两天憋屈的心情总算纾解了一点，她往沈嘉卓怀里蹭了蹭，像冬日里亟待取暖的小鸟儿，紧紧依在沈嘉卓这个活壁炉前，哑哑的嗓音里裹着浓浓的鼻音：“可是他还没醒过来，都两天了，我们都急死了。”
沈嘉卓长长叹了口气，轻轻揉着林淮头顶又软又滑的头发，轻声安慰道：“没事的，会没事的。”
如果可以一直靠在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该有多好。
林淮这样想着。
这两天事情太多，忙得她晕头转向的。
严子西的情况不太稳定，随时需要个人在旁边守着。严爸严妈毕竟上了年纪了，林淮就和陆远商量着轮流守着。
偏偏预售那边又接二连三的出状况，公司那边总有人打严子西的电话问这怎么办那怎么办，到后来林淮终于忍不住发火了，对着电话就是一通吼：“总经理走了公司就没人了是不是？副总是闲养的？部门经理都吃——屎去了？公司人没死光就别屁大点事就找严总行不行？”
几句话把那头的人堵得说不出话来。
林淮知道，这么一来，公司肯定又有很多人看她不爽了，怎么说她也只是法务部一个小主管，这么骂人家，别人肯定心里也不爽，都是看在平日里严子西对她的态度才让她三分的，转过身去不知道要把她说得多难堪呢。
曾经就有人在背后说她是老板娘的，这么一闹不知道别人又给她怎么扣帽子呢。
林淮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横竖她心情也是糟到了极点，这么发泄一通倒是畅快了不少。
短短两天，林淮觉得，像是过了两个世纪那么长。
身体的疲惫加上精神的压抑，她真的快虚脱了。还好陆远把苏园带过来了，让她先休息一晚上，她才得空过来找沈嘉卓。
此刻偎依在沈嘉卓怀里，林淮几乎快忘了她来找他最初的目的了，难得片刻的安慰，她真的想就这么靠在他怀里，沉沉地睡一觉。
眯了会眼睛，林淮差点就真的睡着了，还好她还残存着一点意志，勉强地眨了眨眼睛，林淮抬头看着沈嘉卓，问道：“你跟莫言妍联系了没？”
沈嘉卓摇摇头：“出事的那天联系了。你又没仔细跟我说是什么事，我打电话问她的时候，伯母——哦，就是莫言妍他妈告诉我她在睡觉，后来半夜的时候我再打电话她就关机了，这两天一直没联系上。”
林淮冷笑了两声，冷冷道：“这是知道自己惹事了，准备躲呢。”
沈嘉卓一想也是，以莫言妍的脾气，鬼迷了心窍才会捅出这么大篓子，这会肯定吓得够呛，找地儿躲着了吧。
林淮又笑了声，眯起了眼睛，声音像一把正在磨刀石上一下一下磨着的刀：“趁她还能跑，能有多远就跑多远吧。”
林淮说得没错。此刻的莫言妍，正躲在机场的候机室里，惶恐不安地四下瞄着。
莫言妍的父母陪在女儿旁边，也是心神不宁地四下看着。
九月的天气，虽然已经开始不那么炎热了，但秋老虎还是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耍着威风。
莫言妍却把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上身穿着件黑色的卫衣，下身是一条紧身的蓝色牛仔裤，鞋子也是她平日里几乎不穿的运动鞋，脑袋上还扣着一定宽帽沿的黑色帽子。
这样的一身打扮，在周围还是短袖长裙的人堆里，自然很是惹眼，再加上一家人死死地团在一起靠着，更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莫言妍心慌地看着周围人不断瞟过来的目光，胆战心惊地问到：“妈，我是不是被人发现了，他们怎么都看我。”
莫言妍的妈妈也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那晚听莫言妍说杀了人，她差点没吓昏过去，这会儿自然也是脚跟发软，但是还不忘安慰女儿到：“不会，哪有这么快，别自己吓自己。”
她爸爸也在一旁打着气，道：“不怕，出国去就好了，出国就安全了。”
这是他们一家人商量了一晚上的决定，买张机票出国去，国外那么大，哪去抓人去。再说了，国内的警察整天的事情那么多，谁没事专门跑去国外抓她。
所以出国无疑是最明智的决定了。
战战兢兢地终于等到检票登机的通知响起来了，莫言妍忙激动地站起来，飞快地朝登机口跑去。
也许莫言妍他们猜想的不错，国内的警察这么忙，立个案都要花些时间，平时大大小小的案子又那么多，她莫言妍在两天的时间内就跑路了，谁追的上她。
但是她忽略了，她撞的是什么人。
莫言妍气喘吁吁地跑到登机口，把机票交给检票人员后，检票人员拿着仪器轻轻一扫之后，神色一顿，背过身去小声的打了个电话，然后抬起头迟疑地看着她，说到：“对不起，小姐，你好像被限制出境了。”
莫言妍脸色一白，脑袋里一阵“嗡嗡”的声音，张着嘴站在那里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莫言妍的爸爸忙站过来，焦急地追问到：“这怎么可能呢？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刚刚边防的检查都已经通过了啊？你再仔细看看？”
检查的美女还是一脸难色地解释道：“对不起，我们也是刚刚接到的紧急通知。”
话刚刚说完，远远的，莫言妍就看见几个穿着制服的机场警察朝她走了过来。
腿一软，莫言妍软绵绵地跌到了地上。
一回到家，林淮就直直地冲向浴室。
在医院待了两天，没地儿洗澡就算了，衣服也没换，还穿着出事那天穿的衣服，衣襟上还有淡淡的血迹。
林妈一件林淮回来了，忙跑到浴室门前站着，敲了敲门，问到：“小严没事吧？”
那天林淮打电话回来，只说严子西被车撞了，具体怎么回事，也没给他们细说。这两天他们本来打算去医院看看严子西的，结果林爸有个同学刚好来C市办点事，便没抽开身。
开了花洒，温温的热水从头顶浇下来，林淮觉得，前所未有的舒服。她一边抹着满脸的水，一边答：“他还没醒。伤得挺严重的。妈，我待会出来再跟你说。”
林妈一听，皱紧了眉头，叹了一声：“哟，这还昏迷着呐，看来是很严重啊。要不我明天去看看他吧，早点去，回来做饭还来得及。”
跟严子西的父母一样，林淮的父母也同样喜欢着严子西。他们俩人，在大人眼里看起来都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
林淮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心不在焉地往头上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