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奇缘》第7章


“喝完了酒,我会在青州逛逛。”
他说到这里,没有了下文。白苧微觉失望,好在天性乐观,想到速战速决把信送完了,说不定人家还在酒肆没走。当下也不再懊恼,笑嘻嘻地道:“我去换个装束,这会再不能被赶出来了。”
一顿饭的工夫后,裴肃桢依旧在酒肆喝酒。浅浅的酒水很久没有被触碰过,这个心不在焉的人始终盯了怜香楼的大门,好奇将会看到的情形。
一个头梳双髻的娇俏丫头出现在门前。
若说这娇俏打动人心,只因十分颜色中有七分是那无邪的天真,令人耳目一新。白苧恢复了女装,刚往怜香楼门口一站,就有三两色迷迷的男子靠近过来。
“哎,这货色不错啊——”
“小姑娘,有人陪了没?”
会主动站到青楼门口的女子一般有两种。一是吃醋上门的母老虎,多半横眉冷对,气势煞人,招惹不得。另一种就是身世可怜,无依无靠,走投无路之下卖身之人。
宋鸨母远远在大堂里看见,心想竟有好生意上门,乐颠颠地荡出门去,先撑开两手赶走闲杂人等,道:“哎,你们这些人给我走远些。要看大姑娘,里头多的是,别拦在门口饿虎扑食似的丢人。”
一把拉住正在发愁的白苧,笑道:“哟,这是哪家的水灵丫头呀,来来,跟你宋大姐说说,遇到什么困难了?”
白苧见宋鸨母煞是热情,欢喜得冲昏了头脑,立即取出信道:“我是惜玉姑娘家乡的人,她家里托我……”
没等她说完,宋鸨母的脸挂下来,再没做“大姐”的热乎劲儿,冷冷地道:“丫头,你别乱说话。我这里所有的人,外头可没什么‘家里人’!我就是她们的妈妈,她们就是我女儿。我们相依为命,再亲的爹娘,既把女儿卖进来,就休想再沾光揩油!以为我这里好欺负么?”
她声色俱厉,一挥手,楼中走出五个身高马大的粗汉,站成一排,气势骇人。
白苧叹息,唉,这位头牌太难见了。她心中大打退堂鼓,返身一看,裴肃桢不紧不慢地在不远处品着酒,眼光似有似无地扫视着此间。
罢了,坚持到底吧!信若是送不到,早晚要被那个魔教少主给整死,不如一鼓作气完成任务。想到这里,她回过身,迎上那五个大汉,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这下在大街上形成奇异景观。一边是五个汉子虎视眈眈,一边是一个少女苦大仇深,两相对峙,为怜香楼惹来不少关注。宋鸨母本想叫人轰了她出去,后来发觉这是活生生的招牌,也就乐得闷声发大财,由她去了。
白苧就这样从下午站到黄昏。
脚酸了,腿麻了,那五个汉子也回去用晚膳了。白苧心中叫苦,看热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就是没一个晓得要给她递一碗水喝喝。
正叫苦连天,嘴边多了一杯香茗。裴肃桢优雅地托着茶盏,向她微笑。
救星啊,等你半天了。白苧开心地就着他的手低头喝了水,连手也舍不得抬起。
“还要等下去吗?我要寻地方吃饭了。”裴肃桢这样说道。
可他眼中分明满怀鼓励,白苧只好把陪吃的念头压下去,毅然说道:“我再等等,兴许有人感动了,就替我通知人家出来呢。”
裴肃桢点头:“你保重,先走一步。”
白苧望了他的背影,强打精神继续罚站。唉,这怜香楼就没一个好心人吗?
又站了两个时辰,蚊虫乱飞,时不时袭击白苧的手脚和头面,好在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她可以不顾颜面地张牙舞爪打蚊子。
久站乏力,渐渐地连怜香楼的灯火也暗淡下去,打着哈欠的客人陆续地走出,见到她不免仍是嬉笑。有人想上前调戏,被先前站岗的五个汉子见到了,恶声恶气地赶了开来。
白苧无力地朝他们笑笑。其中一人递给她一只馒头,她迫不及待地大口吃着,引得其他几人一阵唏嘘。
“你是要找惜玉吧?”终于有一人这样问道。
“对。”
“今天一天都没见着她,也许不在楼里。你明天再来吧。”
“真的吗?或者是,她不想见我?”
那人一愣,疑惑道:“嗯,说得也是。惜玉是这里的头牌,脾气硬得连宋大姐也拿她没法子。如果她真不想见你,你就一定见不到她。”
白苧茫然望着他们,另一人道:“别瞎说,收工了。喂,小丫头,再等等就回去吧!你也累了。”
白苧缓缓摇头。
子时的更鼓敲响了,怜香楼有几间房仍有嬉闹喧哗之声,大多数屋舍都已陷入了沉睡。白苧独自一人站在街上,格外冷清。
可她心底里盼的不单是惜玉,那个人如今在何处?捶了一下麻木的双腿,她很快发觉自己心想事成,在最孤单无依的时候,月光下看到另一人的身影。
裴肃桢不曾想到他在外游戏了一场,偶尔想起白苧那傻丫头,回来时她居然没有走开。已经站了五、六个时辰了吧?对于疏懒成性的白苧而言,是绝顶的苦差事呵。
“白姑娘,夜深了,回去休息吧。”裴肃桢劝说道。
他踏月而来,为的是见她一面吗?白苧顿时觉得一直等下去都是值得的,心中喜悦难以言表,微笑道:“不,她不出来见我,我就站一个晚上,不是你说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
这是他说过的话呢,她这样认真地执行着。如果她的白大哥就是他们的坛主,她一定会成为青鸟坛最好的信使。
她一定不能被他看轻。
第 7 章
裴肃桢没想到白苧能如此坚持,心下微微感叹。正当他打算强拉她回去歇息时,香风细细,鸣珂作响,“叭嚓”的脚步声接连不断地奔近。裴肃桢一眼认出是惜玉的软香轿回来了,立即匆匆扬手向白苧告辞,飞也似地消失在街巷尽头。
白苧不明白他为何说走就走,好在终于有人来了怜香楼,不由打点十二分精神,睁大眼望去。
一个绝色女子走下轿子,一身藕丝素云缎衣,配了乌银簪子与珊瑚珠耳坠,清雅地宛如水中芙蓉。白苧福至心灵,突然冲上前拦住她道:“姑娘是不是惜玉?有人托我们青鸟坛带信给你。”
那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阵,点点头,道:“随我进来罢。”她的声音甜中带糯,白苧浑身一酥,心想竟有这样美妙的声音,不由神思恍惚,跟了她走入怜香楼。
惜玉居处为独立院落,荷塘飘香,夏虫低鸣。白苧只觉陷入一个香气袭人,云遮雾掩的仙境中,拂面皆是轻如蝉翼、软若吹雪的薄纱,让她的心也即刻温柔起来。
惜玉倚了榻坐定,伸手道:“信拿来我看。”
白苧连忙打开包袱,摸索半天拽出一封皱巴巴的信来,见信纸折得不像样,又摊在身上使劲用手抹平了,这才递给惜玉。
惜玉凝视信笺上的字迹,不动声色地打开了信,只扫了两眼,便已看完。她没有立即合上信笺,又反复看了几遍,把信合拢。
“这封信,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她淡淡地道。
白苧迟疑地问道:“你……确定不要回封信什么的?起码证明你看过信了。”
惜玉微笑:“写信之人,写完信意思已尽,至于我,看完了便了结了。不必回复,他自然明了。”
“这么高深……”白苧嘀咕了一句,不管如何,惜玉没有抱怨她来晚了,是她的幸事。“那……我走了?”
她有点舍不得踏出这仙境般的福地,但对方显然没有留客的意思。
“慢走,不送。”
白苧后退,转身,下楼。这青楼女子倒也古怪,说得话不明不白。算了,她完成任务就成,虽然结局令她好生奇怪。
“阿弥陀佛,总算把烫山芋丢出去了,谢天谢地!”白苧出了怜香楼神清气爽,向四方合十祷告。
裴肃桢并没有走远,在两女进了怜香楼后,他鬼使神差地折返回来,遥遥地躲在不远处留意动静。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不明白为何就是丢不下这里。总之原本想一走了之的他,过了三条街之后就止了步,叹了口气,回到了原地。
裴肃桢扪心自问,他不放心的到底是什么?难道他会猜不出惜玉的表情和心境?不,他几乎可以预见到她的淡然,知道她绝不会在白苧面前有任何失态。
那么他,在意惜玉会对白苧说什么吗?裴肃桢忽然一惊,在他心底,莫非此刻更在意的是白苧,怕惜玉会说不中听的话,让白苧对他的印象变坏。如果惜玉有所埋怨,那个单纯如白纸的小丫头会想什么呢?会不会对他这个负了心的魔教少主有更多偏见?
裴肃桢奇怪地苦笑,此刻在他心中,惜玉是否看到那封信早已不再重要。他比白苧更早来到青州,却没有赶在信使之前去见惜玉,极力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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