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环卿传》第98章

我望向一旁的如烟，蹙眉道：“这……”
她满目恳切：“奴婢们会在门外候着，若是有何不妥之处，娘娘只需唤一声便可，至于如烟姐姐，也只需在前殿候着便可。”
如烟亦是上前一步，柔声道：“娘娘便是去吧，奴婢不要紧。”
我稍稍颔首，道：“那好，你便在前殿等着我便是。”
她点头，道一声：“奴婢告退。”
朱红色的木殿门在身后缓缓掩上，遮住了最后一丝透进来的光亮，我独自迈步进殿，掀起重重的珠帘帷幔，便见着若翾呆呆躺在古檀雕花牡丹榻上，她直直望向窗外碧色的天际，眼中了无生气，日光隔着竹帘缓缓投影了进来，愈发映的她面色上是惨然的白，极为骇人。
我心中一颤，忙紧走几步，于榻前握了她的手柔声唤道：“昭仪……”
她转头见了我，眉眼间皆是恬淡之色：“你来了。”
我还未来得及答话，她眉间倦然一笑，继续道：“你不要唤我昭仪，我早已是不想做这个昭仪了。”
我紧紧咬唇：“姐姐……”
她缓缓摇头，惨然一笑：“你可知，我已是不能生育了？”
我心中狠然一痛，勉强劝慰道：“事情已是如此，姐姐还需顾着自己的身子，毕竟来日方长，恶人如今已是伏法，姐姐身子没受大的损失，到底还是万幸。”
她满眼皆是涩然，苦笑道：“我宁愿她杀了我更好，来日方长，我的未来却只有这么一个可盼的念想，如今，却也是没了。”
我悄悄拭去眼角的泪，道：“此事事关重大，姐姐为何不让皇上知晓？”
“我对他，早已是死心了。他知或不知，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她低声诉说，神情恍如夜间的秋露，萧瑟冰冷，“我早已是倦了。”
我攒紧手中的鲛纱绢子，愤然道：“区区一个答应，哪里有了这么多的计谋，姐姐如此聪慧，又岂会想不到这些，如此这样忍气吞声，姐姐难道不想知道此番行为，那贱婢是受何人指使的么？难道便是要放任那些贼人逍遥法外么？”
她面上浮起一丝虚弱的笑：“你可是真糊涂，我便是说了，皇上无外乎不就是杀了那些替人办事的奴才们，左右不过是演那些相同的戏，这么些年来，我看都看腻了。”
我握住她滑腻的手，戚然道：“姐姐，事到如今，你恨么？”
她缓缓闭目，眼角溢出浅浅的一行泪：“入宫是我自己选的，事情至今，也只能怪我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她略顿一顿，眼中忽而迸出狠决的恨意：“我只是没想到，那些人做事，竟会是如此的狠决，我已是对帝王不抱任何的幻想，那些人却仍然是不肯放过我，连我最后的希望，也是要生生夺去。”
我心中一酸，咬牙道：“姐姐先养好自己的身子，来日方长，她们能这样对待咱们，咱们明日也便连皮带骨的一并还给她们。”
她缓缓摇头，面上浮现厌倦之色：“不用了，便是最后能找出那个人又能如何？我的身子，却依然是这般，再也好不了了，更何况，区区一个我，倒是不能撼动她的任何位置的。”
我怔怔的望着如此心如死灰的她，心里却是真真切切的知道，她多言，几乎尽数是对的，区区一个妃嫔，怎敌得过高高在上那人执意的庇护，若是此时能逼着施以惩戒，惹怒了那人，若翾以后的日子，也定是不好过。
可是，若是真的要忍气吞声，谈何容易？
第一百一十六章　惊鸿（三）
更新时间20111217　13：09：55 字数：2024
若翾以手仔细抚过自己枕边的攒金镶玉的一把长命锁，眉眼一点一点黯淡下去，涩然道：“我娘去的早，爹爹为了在朝堂上争得一席之地，即便我再不愿意，却仍是自作主张的将我送入了宫廷，打从我第一眼见着皇上，我便知道他眼里不会有我，我自从入宫以来，便是没有一日快活过。”
她轻声叹息一声：“后来见了俪生，我便常常期盼着，自己日后总会有个孩子，有了孩子，便也是会有了盼头，心里有着这样的念头，宫中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竟也是熬过来了。”
她遥遥望向高远的天际，满目皆是倦怠之色：“事到如今，我想，我倒是没了再呆在这宫里的理由了。”
我心中一紧，忙握住她的手，惊道：“姐姐，不要做傻事。”
她深深看我一眼，轻声道：“放心，我并没有这般的懦弱。”
明媚和煦的阳光透过轻柔的碧色窗纱投进室内，却是驱不散满室的凄凉阴霾，我只觉满心哽咽，却是无话可言，她直直望向我，吃力道：“贵嫔，皇上没有心，他的心里，尽数是他的江山社稷，你若是想要安度此生，还需及早抽离，切勿泥足深陷。”
我点头，神色悲切：“姐姐，我一早便是知道这个道理。”
她缓缓一笑，面上浮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你果真比我还要看的通透。”
我涩然一笑：“姐姐过奖，我在这件事上跌了那么多跟头，自是看的通透。”
她虚弱道：“我累了，你来了大半日了，也回去歇着吧。”
望着如此的她，我的心便如刀绞一般，勉强忍住眼角那酸涩的泪意，柔声道：“那我如今便是回去了，待姐姐身子好些我再来。”
她稍稍颔首，温然一笑，缓缓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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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色殿门一开，漫天阳光铺天盖地的倾泻进来，我眼中恍恍惚惚出现了刘弘熟悉的面孔，若是有一日，我也沦落到这般，会不会，在他眼中，也是如此无关轻重？
倚阁原本是静候于苑内，此时见我出来，立即急急忙迎了上来，满目皆是忧心之色：“贵嫔……”
她朝内室望了一眼，担忧道：“我家娘娘如今怎样？”
我徐徐去自己碧色锦珊广袖上的斑斑泪渍，温声道：“姐姐方才与我说了好些话，应是累了，而今已是睡了。”
她神色一黯，躬身道：“多谢娘娘前来探望。”
我摇头，语带涩然：“姐姐与我姐妹一场，我却对此事无能为力，自是当不得一句谢的。”
我略顿一顿，继续道：“皇上那边，你们准备如何说？”
她徐徐摇头，凄然一笑：“娘娘有所不知，虽说昭仪娘娘不许我们回禀皇上，奴婢自己气不过，已是前去禀告过了。”
我紧紧凝视于她，咬牙道：“皇上如何说？”
她攒紧手中的绢子，语带愤然：“皇上本来说要将此事追查到底，无奈那多昭仪在旁轻敲侧击，皇上不免动了恻然之心，而后便只说，将那投毒的答应，乱棍打死，此事日后不许一人再提。”
我深深蹙眉，刘弘素来不是如此善恶不辨之人，一个小小的妃嫔，更何况又是异域公主，随随便便的言语，便能让他动摇决定，如此之事，实属闻所未闻。
她泣道：“奴婢极为不平，替我家昭仪争辩了几句，皇上便吩咐内监将我打了出来。”
我闻言极为惊愕，抬首望去，她面上似乎仍是有着余肿未消，泪痕斑斑，甚是可怜。
我略想一想，只道：“今儿这个时辰，皇上如今应是在永和殿批着折子，莫非多昭仪也是在此？”
她满目哀色，咬唇低应一声：“是。”
我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果真，刘弘口中对我的特权，亦是算不得什么真正的特权的，不过是因着是宠妃的身份，故而便是成了特权，与我本人，却是没有丝毫关系，若是他日他人得宠，亦是可以得到这个特权。
我替她拭去眼角的泪迹，无奈道：“姐姐她素来做事自有分寸，你执意不照她的想法行事，事到如今，也是弄得有冤无处诉，倒是白白叫人耻笑了一番。”
我见着她眼中盈盈的泪意，内心不由恻然，只叹道：“罢了，你也好好养着吧。”
她满目凄然，低声答“是”。
如烟在外殿候着，眉眼间颇为焦急，见我迈步出来，急急忙上前，“昭仪娘娘如何？”
我眸子一黯，叹道：“还能怎么样？如今已是最惨的模样。”
“那皇上那边呢？”
我淡漠了神色，冷笑道：“皇上依旧那般，不许追究。”
她眉峰一挑，咬牙怒道：“可是此次也未必是她所为，皇上为何还是仍然不肯追究？”
我抬眼望向远处云卷云舒的天际，恍惚中依旧是那般明媚的日光，口中喃喃道：“皇上或许只是在怕，怕万一……万一是她呢？”
心中又想起他不久前的信誓旦旦，心中顿时只觉酸涩难忍，百般言语，到底哪句才是出自你的真心，刘弘，你对我如此体贴至微，为何转身便仍旧是如此护她？
便是连一丝幻想期盼的余地，也是不肯留给我，硬生生将我对你刚刚扬起的几丝期许，亦是弄得支离破碎，不忍注目。
我颓然立于如此的耀眼明媚的阳光下，满心酸涩，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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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投毒的答应于当天夜里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