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吟孽》第53章


他不作声。
颜红挽秋波斜睨;迎着天光,有惊艳目眩之华,直直媚到人的心坎里去:“我不逃便是;你先放开手……弄疼我了呢。”
壮汉犹豫一下,终于缓缓放开她。
颜红挽走在前,他跟在后。不远处有座楼高三层的酒楼,从门面看去已觉气派不凡,一辆紫盖缀缨马车停在门前,有小厮搬来脚凳,扶着一名年逾三旬,气宇轩昂的华服男子缓踱下车。
颜红挽眸角微眯,倏然施出全力,飞奔而去。
这一幕令人大呼意外,那华服男子转过头,只见她抖篷翻开,青丝飘扬,宛若月下一只轻盈舞来的蝴蝶,他愣仲间,蓦闻她身上飘来的脉脉幽芳,似能夺魄,竟傻了一样,任她翩然扑入怀中。
她浑身虽裹着斗篷,但依显纤孱弱骨,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怜惜*护。身旁护从惊呼声“侯爷”,正欲拉开颜红挽,华服男子却挥手阻止,搂住她,轻轻地问:“姑娘,你怎么了?”
颜红挽仰起头,眼波潺潺一绕,流转间妩媚太浓,已叫人痴怔当场。
“可不可以帮我个忙……”她唇瓣上隐隐有花息萦绕,一字一句从唇际吐出,仿佛透明的蝶羽在空气里暧昧地游走,“帮我……杀了那个人。”
华服男子身体震颤,不知是被那绝色容华所慑,还是为那言辞间的狠毒所惊。壮汉叫嚷着冲上来,却被两名护卫阻拦,华服男子见状叱喝:“大胆刁民,还不快给我速速拿下!”
他又低首凝视颜红挽,嗓音格外轻柔:“你别怕,有我在,绝不会让人伤害你,我这就派人打发了他。”继而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颜红挽从他怀中挣脱,只是淡淡道:“多谢了。”
见她转身欲离,华服男子心下一阵患得患失,当即问:“你去哪里?”
颜红挽没有理睬,侧首时,那姣好的轮廓线条在光照下,仍旧美得窒息,他猛地倒吸口气,下定决心,一挥手,三四名护从迅速上前围堵。
颜红挽步履停顿,见他立在那厢原地负手,语含讥诮:“侯爷想在光天化日之下抓人吗?”
北燕侯绷住眉宇故作威严,但在她的冷视下,终究唉声一叹:“你肯不肯随我回府?”
她轻笑:“我有一个请求,侯爷答应,我便心甘情愿地回去。”
北燕侯内心一动,神情微带喜悦:“什么请求?只要你说出口,便是金山银屋我也给你!”
颜红挽五根素指抵唇,嫣笑如花,白皙眼睑下却流动着一痕隐晦不明的暗波:“侯爷若肯割掉自己的舌头,我就随侯爷回府。”
北燕侯闻言,额头青筋暴起正欲大怒,可当见她面无畏色,三千飞发,那天光雪容,倾城之姿,带着晶玉弹裂的美艳动魄,情不自禁就想到她衣际间的幽华暗香,似还在怀中楚楚,胸口顿时一软,他神情平复下来,开口下令:“抓住她!”
两名护从刚要碰到她,不料一阵劲风从后横扫背脊,痛若刀削,二人惊呼一声栽倒。
眼前出现一名披着破旧斗篷的年轻男子,尽管形容潦倒,但星眉俊目,顾盼间恍若朗朗皓月,流露出风神之质。北燕侯当即问:“你是何人?!”
池曲扬并不理睬,一把将颜红挽揽入怀中,目睹他欲夺佳人,北燕侯心生慌乱,出言喝令:“快点拦住他!”
众人蜂拥而上,怎奈池曲扬武功太高,擎剑不曾出鞘,几招连挡带攻下,便将几人打得落花流水,他像护着至*珍宝一样,把颜红挽裹在斗篷内,最后施展轻功,带着她破出重围。
北燕侯伸手半空,却挽不住那绝代纤影的半分衣角,只能干站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池曲扬带着颜红挽来到一片林间,刚松开手,颜红挽就往树上撞去,他大呼一声,手疾眼快,硬是将她拽了回来,拍中背后穴道。
颜红挽软软一倒,他抱着她就势坐在地上,那时天地万物犹如俱灭,眼中只有她,一遍一遍脱口唤道:“红挽……红挽……”他嗓音沉痛,脸庞贴上她的鬓边,烫得仿佛火烙,“我知道,你宁愿死……也不肯喜欢我……我不会再逼你了,只求你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颜红挽被封住穴道,一双眼睛呆呆望着天空,寂若死水。
池曲扬*怜地摩挲过她的额发:“他死了,你的心便也死了,对吗?”
颜红挽嘴角轻微动了下,恍惚在笑,虚渺而空洞。
她被曲池扬抱上马背,昏昏沉沉间便睡着了,待醒来,天色早已黑透,她躺在炕上,只觉喉咙里跟塞了沙子似的嘶哑,不断唤着:“水……水……”
水源沿着嘴角滑进来,润过舌尖,那份细腻激起体内欲要沉死的细胞,引得人疯狂的渴求,她不由自主张开口,近乎贪婪地索取,吞咽得太急,一下子呛咳起来,她翻身伏在床畔,青丝流泉般泻了一地,只觉一只小手拍抚着自己的后背,又软又轻,像梦里摇篮的节奏,她恢复意识,堪堪抬首,入目是名十一二岁的女童,鹅蛋小脸,细眉乌目,身穿碎花布衣,一手捧着水碗,一手拍着她的后背,见她醒来格外兴奋,笑得眉毛都弯成月牙。
颜红挽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是在一间茅屋里,陈设不多,但窗明几净,并非之前与池曲扬相处的那座木屋。
“唔……唔……”女童伸手指着碗里的水,又指指她。
颜红挽这才意识到她不能说话,见她用手比划,点点头,女童便跑到桌前倒满水,又踅回递给她,待颜红挽慢慢喝完,她欢喜地笑了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碎米牙。
颜红挽思付下,准备下床,孰料女童神色焦急,挥手阻止,一直把她推到床头。
颜红挽靠在床头不动,她才松口气,像是完成了很重要的任务,跟颜红挽摆摆手,又指向门口,颜红挽知道她的意思是要出去,叫自己不要乱动。
颜红挽沉默,女童只能眨着乌眸干巴巴地望着,有些着急,过会儿,终于看到颜红挽颔首,她立即朝门口跑去,临前还不放心,扭头瞧了一眼才离开。
颜红挽低头掏出颈前的玉石宝盒,眼神飘忽,痴痴地想着一些事,稍后竹帘微动,池曲扬疾步入内,他之前沐浴过身,换了一件洁净的衣袍,黑若子夜的长发梳理得柔直光亮,以发带高扎,连下颔的胡茬都没有了,愈发衬出一张美如玉质的脸容,浓眉秀目,丰神俊朗,似一柄能夺日月华辉的神光雪剑,就此铸于天地之间。
仿佛见到昔日那个翩翩俊美的少年,他的变化,令颜红挽微微吃惊。
“醒了。”池曲扬说完看向跟在背后的女童。他的身量高出对方许多,是以慢慢蹲□,很耐心地用手比划几下,女童会意,马上又跑出去。
池曲扬坐到床边的矮墩上,嘴角泛起轻柔的弧度,解释说:“她叫阿尘……当初我掉下山崖,幸被顾大娘所救,也就是阿尘的娘亲,阿尘生来便有缺陷,不能说话,她们母女俩一直住在山里,靠织补为生,顾大娘身体不好,就在前几日去了,如今只剩下阿尘孤零零的一个人……”
颜红挽方有所悟,相处的那段日子他经常外出,原来是为了照料她们母女二人,那只针线箧应该也是从这里取来的。
言毕,池曲扬仔细端详她的脸色,目中包含了太多的眷恋,像一场晚秋细雨,情深无尽时,总添了悲意,他握住她的手,只觉细腻宛如滑玉,比这夜色还冷。
“红挽……”他的手轻微发抖,音蕴一丝凄凉,“红挽……你、你忘了他,好不好?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以前的事,我们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我会一直待你好,即使你心里没有我,我也不在乎了,只要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就够了……红挽,我们带着阿尘,一起住在这里生活好不好?”
他抬头凝着她,眸色太深,认真得像个孩子。
颜红挽呼吸间透出一种沉重,怕冷似的缩回手,扭头望向窗扇,近乎水银色的月光不易察觉地从外渗透进来,那窗子白得就像发了光的糖纸。
只是无话。
阿尘端来餐盘,上面叠着几个热乎乎的饽饽,池曲扬见状,朝颜红挽道:“你一天都没怎么进食,先吃点东西吧。”
阿尘一番应和着点头,递来餐盘,颜红挽便拣来一个饽饽细嚼慢咽,池曲扬瞧着她出神,忽被阿尘拽了拽袖子,举着饽饽到他唇边,池曲扬忍不住笑:“好,我也吃。”顺势拨弄下她的脑袋瓜,动作熟络而亲昵,阿尘冲他咧开小嘴,笑得格外灿烂。
池曲扬外出到山里狩猎,回来时,阿尘正守在颜红挽床边,二人手里各执一个绣棚,颜红挽轻抿着唇瓣,拈针极慢地从棚底缎面穿线上来,窗外的光,洒着她纤细的身姿变幻流离,仿佛正是那白底缎上疏疏散香的花影。
阿尘不知绣了个什么,举起棚架,颜红挽睨眸睐来,扑哧一笑,再掀眼帘,发现池曲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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