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忧伤的年轻人》第32章


毛发直竖,就在现在,在现在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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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寻找灵魂(1)
1950年夏天,克鲁亚克在墨西哥城开始了《在路上》的写作。显然,开端并不令人愉快,严重的痢疾让这个28岁的年轻人的英俊面孔时常扭曲,他需要大量的大麻与吗啡让自己舒服些。我时常怀疑,克鲁亚克是坐在马桶上,用一架丑陋的打字机开始他的灵魂流浪之旅的,而卫生间里是大麻烟的烟雾腾腾。整整的三个星期里,在一张长达250尺的纸卷上,克鲁亚克打出了没有空格、没有楣边甚至没有标点的文字。这种畅快的气势似乎只有痢疾与大麻的共同作用才能带来。
我常觉得,阅读《在路上》其实是对克鲁亚克的误读。在傍晚,在明亮的灯光下,在温暖的房间里,这些适合阅读的时间与地点正好背离了“在路上”的精神。我宁愿把这本缺乏条理的书看作一本行动指南,它号召着我勇敢地站起来,告别那因为过于熟悉而变得庸常的生活环境,踏上一条不知目标的道路,并在路上达到生命中快乐的巅峰。我始终假想自己在那种环境中阅读它,那是一条在长江上缓慢行驶的轮船,我被拥挤在地下室的一个阴暗的空间里,灯光时明时暗,因为寒冷,我蜷缩在角落里,但我牢牢地抓着这本书。这是个有点怪的场景,它与美国西部那辽阔开放的地带相差甚远,而缓慢的轮船与狄安的每小时90英里的快车也相去甚远。这或许是中国版本的在路上吧。
很显然,主人公狄安是一个注定的流浪者,他的父母在颠簸的车上让他降临到世间,而接着成为一个年轻的囚徒,他必须凭借不断地奔波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的人。狄安的野性与自我无疑打破平静生活的尖刀,令人感到无比畅快——“狄安的智慧……更能给人启发,也更为完整,绝不故作斯文,令人乏味。他那种越轨的‘劣迹’甚至也并不招致愤懑,被人鄙视。那是美国式的欢乐对人生持肯定态度是情感的疯狂发泄,具有西部特征,犹如西部吹来的狂风,发自西部草原的一曲赞美诗,令人感到清新……”而“我”,萨尔,一个作家,一个在内心深处潜藏着躁动不安气质的家伙,狄安的出现则将这种躁动不可阻挡地激发了出来——于是我们上路了,带着无限的憧憬。那些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姑娘,陌生的性,未知的冒险,这些或许可以给厌倦的灵魂提供归宿——“在旅途某处,我知道会碰到姑娘,也伴随着幻想,会发生一切的一切;可在途中,我准会大有所获。”
从东部到西部,再从西部到东部,拦住那些呼啸而过的货车、卡车、轿车还有公共汽车。尽管我身无分文,但是我一定要去一个地方,我有体力可以付出。迫不及待地寻找途中的姑娘,或许我们可以相互慰藉,性是如此让人着迷,不是吗?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朋友们,我们莫名其妙地碰到了一起,我们都热爱漂泊,因为我们不愿意被束缚起来。丢掉一切无聊的担心,让本能的需要占据我们的心——“迎着社会现实冲刺,渴望面包爱情,不要因为这事或那事而顾虑、担心。”
这极端的放任主义让青年读者们欣喜不已,而疯狂似乎正是战后一代寻求精神安慰的最佳途径,极端的感官刺激不正是帮助我们逃离现实的残酷的最棒的东西吗?这似乎比萨特的悲观论调更来劲。当1957年,《在路上》出版后,《纽约时报》称之为“垮掉一代”的圣经,而克鲁亚克则是他们的代言人。
克鲁亚克在替谁发言?早在1952年,《纽约时报杂志》就对这一代做了描述:“‘垮掉一代’成员个性异常鲜明……他们是在一个令所有人极度不安的糟透了的经济萧条期长大成人的……他们的青春伴随着战争的混乱……他们既有情绪最低沉的时刻,也有情绪最振奋的体验……他们渴望自由,渴望能在和平中生存,然而所有这一切都因为战争而破灭,他们不得不混迹于黑市交易,沉溺于爵士乐、吸毒、性放纵、打零工,醉心于萨特作品。”
追求放纵感官是萨尔们逃避社会不幸的方法。不管是狄安还是萨尔,他们的内心深处都潜藏着对于纯真美好事物的向往。我喜欢萨尔和那个墨西哥姑娘的相爱过程中的纯真,萨尔还会不断地问那些萍水相逢的姑娘:“你想在生活中得到什么?”萨尔接下来的想法让我感动不已,“美国的青年男女一旦有机会在一起时他们真的很悲哀,他们得故作老练,无须在行事前进行任何恰当的交谈就立即沉溺于xing爱中。没有温存的交谈——真正发自内心震撼灵魂的绵绵情话,就匆忙莋爱了。要知道,生命是神圣的,生命中的每时每刻都弥足珍贵……我渴望到更遥远的地方去寻找我的生命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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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寻找灵魂(2)
当然这些美妙的感觉被在那些路上的冒险所掩盖。他们似乎在通过这些接连不断的性与历险来掩盖这些对于生命的追问。在很多时候,他们对于自己的行为甚至感到动摇,萨尔会说:“他们并不快乐,因为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他们是这样的,仿佛在阴森的石头地窖中生活,现在正走上地面,是卑劣的美国嬉皮士、新出现的垮掉的一代。”而未来呢?真的是“倒霉的日子终将到来,你们攀着的气球,再好也不会不往下落,何况那还是一只莫须有的气球。你们会飘到西海岸,可回来时,就得他妈的狼狈不堪,自讨苦吃。”外表的放荡与内心世界的脆弱就这样奇妙地混合在一起,这或许也是“垮掉一代”最动人之所在。对于生命希望的渴求,让他们不断地在路上。
尽管《在路上》已经与30年前那一代人紧紧的联系在一起了,但是它肯定还触及了之后一代代青年们共通的情感。即使像我这样的社会主义好青年,我还没有机会成为物欲横流的一代,对于爵士乐也没有多大的兴趣,至今也还不会开车,更没有魄力去打破现实社会的枷锁。但是,狄安、萨尔、邓克尔,这些家伙让我心驰神往,他们体现了反抗生活设置的勇敢,对于希望的追求。而这一点似乎也正是我们所最缺乏的。但同时,我们也是一群虚伪的崇拜者。在路上,除了要蔑视外界给你设定的规范外,还必须勇敢地挣脱出内心世界的软弱与安逸。当我和朋友可以大段大段地背诵书中的章节时,却谁也没有勇气真正体验在路上的感受。我们身上的中庸性,妨碍了我们对于自由、对于生命的极端享受。我们驯化的教育背景,我们生命意志的软弱已经注定了,我们只能在对“在路上”的憧憬中度过青春时光。
放纵的确需要勇气。或许偶尔我们可以在梦中看到自己,在一辆超过100英里的车上,与一个面部模糊的姑娘疯狂莋爱,直到第二天需要洗床单为止……当然,我希望在梦醒之后,扪心自问:“我到底需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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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恐的转移
在新书《无知者无畏》的招贴画上,王朔被尴尬地悬挂在那里,除了那张著名的表明不屑的脸以外,他的整个身躯被简化成了一件单薄的T恤衫。这是一本令人失望的书,尽管王朔在其中仍然表现出了令伪善的中国人汗颜的勇敢,但这勇敢却被太多的嘲讽与不恭稀释了。我在阅读这本书时,常常面有难色,我吃惊地意识到,我已经不能再接受那种姿态了。这一点给我带来的冲击远远盖过了王朔给我带来的失望。
那种姿态曾经那么打动过我。高中时,我们最热爱的活动之一就是模仿《顽主》里的场景。比如,耳朵眼胡同,比如“哥们就爱俗的”……快乐而且过瘾,这是王朔曾经给我的主要印象,他对年少的我是如此亲切。所以,当1995年,那场著名的“人文精神”讨论时,我模糊不清却坚定不移地站到了王朔这一边,我粗暴地认为那些学院派知识分子是一种故作清高。尽管,我从来没有认真读过王朔的任何一部小说。我本能喜欢的,是他的诚实。
5年时间里,我由少年成长为青年,时间给我带来的最大改变是,我开始觉得快乐和过瘾并非是生命的关键。生命中应该有一条更为宽广与缓慢的河流,它的源头联结着历史的深处,缓缓地穿越我的一生,并流向下一个年代。这条河流中蕴集着的是人类一些永恒的情感。对于几代中国人来讲,这条河流曾经被污染过,它曾经被一种虚假的情感所充斥着。而王朔在某个特定的时期,勇敢地指出了这种污染。很可惜,他的方法在杀伤力极强的同时,也带来了无法忽视的副作用。
我成长的历史,也正是不断地发现这种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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