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魂》第16章


商明净的手又摔回去,像根木头一般躺在地上,似乎终于察觉到有些寒冷,半仰起身子在篝火中添了几根树枝,明灭的焰火映着他脸上一片愁苦。
谷通通和陆奉都已经熟睡。这个叫做陆奉的年轻人一路上与他们相处融洽,但不知怎么,一向仁厚待人的商明净还是对他留了一份心,毕竟这个被孔修推荐而来的年轻人怎么看怎么都来路不正。虽说看上去陆奉对二人还算诚恳,但关于他此行的目的他却一直含糊不清,努力想伪装出一副满不在乎,胸无大志的模样,不过似乎太夸张了。
能被作为堂堂幽州节度使底牌的人,会是这样简单?
商明净转念一想,他从头到脚身无长处,唯一比较贵重的,唯有包袱里的一份文书与孔修赠的盘缠,再就是腰下悬的那柄商良栋留下的木鞘古剑。不过这银两本就是孔修所赠,怎么想陆奉也不会去图它们。索性和衣睡去,不再胡思乱想。
深夜。常人早已入睡。
夜黑。人心更黑。
不睡的,只有晚上有活计的人。
何人晚上有活计呢?不过梁上君与买命人耳。
“听闻断头堂号称何人的命都能买?”一个尖细的男声道。
“只要你出得起价钱,断头堂还从没有买不了的命。”一个颇为严肃的男声道。
那尖细男声沉吟了一小会儿道:“我家主子要买北原斥风部王子塔莫图吉的命,不知先生报价几何?”
那严肃男声毫不犹豫报价道:“五百两。”
那尖细男声心下一惊,怪声道:“塔莫图吉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子,为何要价五百两?”
那严肃的男声突然打破寂静,嘿嘿一笑,这时倒像个狡猾的商人般油腔滑调,他胸有成竹道:“那塔莫图吉自己虽然只是个普通小子,但他身边有翩翩琢公子翁如琢在,尤其是那琢公子的仆人百刃匣,那小闺女人长得秀气,下手可一点儿都不秀气,我断头堂的金字招牌‘七步杀’在她手下也讨不了多少便宜,五百两也只是试价,若是点子扎手,还得加价。”
“翁如琢?不可能。那斥风王子塔莫图吉现在家破人亡,斥风部如今寸草不生,只活了一个侍女和一干在东陆闯荡的斥风巡卫,翁如琢看上他那点?”那尖细男声皱着眉头道。
那严肃男声一口事不关己的语气道:“那不关我断头堂的事,我断头堂情报网遍布东陆南国,连北原也安插了无数眼线,至今还没有说我断头堂不知道的辛秘,我说有,就是有了。”
那尖细男声一慌道:“你已知道我家主子是谁?”
那严肃男声轻笑一声道:“肯舍得花大价钱斩草除根,绝了小侍女后患的北原那条小狼狗,还能有谁呢?”
“放肆!你只不过是只不见光的肮脏物事,胆敢有辱我家主子,定教你……”
那严肃男声嘴里啧了一声道:“教我怎样?挥师南下,踏平金陵?那条姓王的小狼狗好不容易逃回北原,还敢回来?可笑!”
那尖细男声沉默了很久道:“你不要废话了,这笔买卖你接是不接!?”
那严肃男声还未开口,他身后一片阴影里慢慢走出一个人影,轮廓瘦弱,看样子是个弱不禁风的少年。
他开头道:“接了。”
于是在今夜,就这样轻巧的看似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商明净一个机灵突然坐起来,一抬头已然日上三竿,太阳穴隐隐作痛,他歪头一看四周,谷通通和陆奉都不见了!
“通通!”“老陆!”商明净马上站起身来,运足气力向四周大喊。
商明净心里排除了二人外出寻食的可能,难道谷通通手痒了?但是他应该分得清主次,而且没有商明净给他望风,他还真是连个杯子都偷不过来。
谷通通天生圣人命格,自然破空境,虽说打架本事差劲的很,不过论自保能力,那可是一流,还没有谁敢说能悄无声息地掳走他。
商明净一番包裹,去边境参军的文书和盘缠不翼而飞!他还在包裹的最里面找到一块破布,依稀记得是陆奉身上的衣物,上面有炭石写着道:“文书我已取走,后会无期。”
陆奉!
商明净懊恼地一拍额头,他之前一直对陆奉抱有一份戒心,但总觉得他身上没有什么可以谋取的东西,文书银两都是孔修当着陆奉的面亲手交给他的,陆奉没有理由打它们的主意,孔修也不会愚蠢到指使陆奉去做这种事。那结果就只有一个了,文书的失盗是陆奉自己的主意,很可能孔修给陆奉下达的指使就是随他自由发挥,于是陆奉选择了与商谷二人分道扬镳,商明净心想。
陆奉这个年轻人,实在不简单,这样一路共患难都未曾进入他心里,或许他一开始就打好了主意。
那谷通通呢?
商明净叹了口气,躺倒在地上,口中喃喃道:“又成了一个人了。”
他站起身拍了怕屁股上的尘土,将篝火的余烬用土掩了,挎了宝剑,向着金陵走去。
蒙在阳光中的城池有着别样的美丽,这座城池应该是他的起点与舞台。
北原王帐。
覆了狰狞面甲的王将军像石雕一般端坐在兽皮大椅上。
“主子。”一个尖细的男声在帐外求见。
王将军手指动了动,吞声道:“进来。”
一个瘦削的身影钻进来。
“你回来了,合龙。如何?断头堂那边怎么说?”
声音尖细,明为王将军内侍,实为王庭参谋的萧合龙斟酌了一下道:“他们同意了,价钱是五百两。”
王将军微微一颤,诧异道:“这么贵?”
萧合龙垂首道:“他们说塔莫图吉身边有翁如琢相保,必须得是这么价。”
“接了?”
“接了,他们的招牌亲自接的。”萧合龙张了张嘴,似乎还有话说。
王将军下巴微微一扬道:“有话直说。”
萧合龙突然跪倒在地道:“主子,恕合龙犯上,主子为何对一个侍女耿耿于怀?”
面甲后面倾城之姿的男子似乎陷入沉思,地上的萧合龙一动也不敢动,过了许久,王将军轻声说道:“你退下吧。”
#########第18章 王子变龟公
朱红漆色的琉璃瓦面屋顶朝着东、西二向延伸开来,其气势犹如鹰隼张开宽广羽翼,自远处看去极为醒目。墙壁镀漆了金粉,间或有碧绿的翡翠镶嵌于壁上,被雕琢成旖旎暧昧的饰样。楼前一条拱桥悬于一抹极细的溪流,洁白晶莹的玉石铺满桥面,每日有小厮细心擦拭打磨,午后的阳光直射,映出一片神秘的影。
漱玉楼在金陵的地位非比寻常的青楼,毕竟在天子脚下,若非南国皇帝李澄寄情酒肉美色,默许漱玉楼的存在,否则就凭这漱玉楼区区一处烟花之地怎敢立在这皇城之内?
莫瞧这漱玉楼只是一座青楼,它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令人望而却步,不止庙堂与江湖势力明争暗斗,官家与逃犯更是此间常客。不过还从来没有人能够捅破这层窗户纸,毕竟来这儿的,都是男人,是男人就没有办法拒绝漱玉楼。
在南朝金陵,不比东陆京都,商品贸易相对自由,天子李澄放任由缰,不加管制,非倒没有一团乱麻,偏偏风调雨顺,一片祥和,一年中流通的精美货物与金银锦缎,数目与价值令人咂舌。
而漱玉楼这座瞧着平常的红尘地所,潜藏着巨大的消息量,手执诗卷的白净书生可能是手沾数条人命的逃犯,门口浑身污泥,任人唾弃的乞丐儿可能是身经百战,训练有素的王府眼线。形形色色的人带着伪装,说着不相干的话,做着不相干的事情,只是为了能够从这座庞然大物中掏出一些有用的消息。倘若外来的江湖初哥或是暴发户瞧着漱玉楼不过是个普通的皮肉生意处,胆敢仗着微末武力与财力仗势欺人的话,那么第二日连他们的尸体都找不到。
商明净就在这里安顿下来。
谁也不会料想到,北原斥风部王子竟会缩在这烟花之地做个龟公。但他并不知道漱玉楼是否清楚他的底细,他也并不打算长久留在这里。原本这活计商明净也算轻车熟路,信手拈来,在赤荒的艰难时日使他懂得怎样深藏自己的傲气。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在赤荒时是给来往江湖客,行脚商端茶送水,如今他竟然要给花魁和嫖客点头哈腰。
所以他变了,他变得能够忍耐。他要生存下来,他商明净,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北原素来推崇弓马刀剑,他们不屑于玩桌子底下的交易,这是每个北原人骨子里的德性。商明净虽是北原人,但在南国这些年耳濡目染,他知晓了许多利害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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