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那么凉》第15章


我同去的朋友说:“现在都觉得798前卫先锋,其实,我们最大的行为艺术就是上山下乡!让全世界都傻眼。”
798那些红卫兵的旧照片,那些火车上的拥挤,一张张年轻而动人的脸,怀着热情去了农村,以为等待他们的是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
银环也是这样想的。
作为当时的一个时代产物,《朝阳沟》有它特定的历史意义,是时间和空间里的一种必然。
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那时最流行最迷人的东西也许很快就会过时,这就是经典与非经典的区别。
前些天中央11频道播放河南礼堂上演《朝阳沟》,我从头看到尾。这是我第二次看《朝阳沟》,第一次顶多七八岁,我姑姑正谈恋爱,对象是一个石油工人,在霸州大礼堂演《朝阳沟》,当年演银环的魏云来到霸州。 。 想看书来
戏曲篇(14)
万人空巷。
我姑父为讨好我姑姑找了两张票,我姑姑为了避人耳目带上了我,好说歹说人家才让进。我看不懂,也是第一次听豫剧。觉得这个剧种怎么这样闹,是有点闹,最俗气的那种闹,简直有点惊天动地。
但我喜欢看银环与栓保。他们有一种年轻似笋的茁壮——我后来终于睡着了。
事隔多年,我由喜欢摇滚到戏剧,对豫剧重新品味,觉得它终究在我身外。不似昆曲与京剧的贴心贴肺,到底隔着很多乡土味道。豫剧和河北梆子,一直游离于我的身外,近不得身,它的野气太重,味道浓烈,而我,更靠近那些缠绵那些小令,那些花间细腻的落叶与芬芳。
请原谅我过分自恋的表述。
常香玉那种天宽地阔的长相我就不认同。太正宗的唱法,不分男女地浩荡着。豫剧有一种中性之美,想找出婉约来,不容易。
但我父母都喜欢唱《朝阳沟》,不光他们,我认识的几个朋友,年长我几岁,一张嘴也能来几句——
咱两个在学校整整三年,
相处之中无话不谈。
我难忘你叫我看董存瑞,
你记得我叫你看刘胡兰。
董存瑞为人民粉身碎骨,
刘胡兰为祖国把热血流干。
咱看了一遍又一遍,
你蓝笔点来我红笔圈。
我也曾感动的流过眼泪,
你也曾写诗词贴在床边。
咱两个抱定有共同志愿,
要决心做一个有志青年……
唱得人想起同窗三载的青涩岁月,也算是青梅竹马的少年。
其实是对青春的怀念。
银环上山下乡了,跟着恋人栓保到农村去了,不会锄地,有城市女孩子的娇气,小姑子和婆婆全宠爱着她。二大娘和全村人都当了宝似的,开始的热闹劲过去了,闹情绪了,再加上那个落后的娘,一生气离了朝阳沟,左思右想泪水涟涟,感情深呀。于是又回来,这次扎根到底了,连娘也叫来了,说尝尝朝阳沟的大西瓜。
最后一段“亲家母你坐下”我下载了,听了好长一段时间,自己都觉得俗气,怎么会听这么俗气的唱段?
但真好听。
透着世俗的烟火——自从银环离开家。
二大娘也唱得好。
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银环永远留在了农村,栓保更要扎根一百年——现在听来真是笑话,谁能保证一百年的事情?三年五载都说不好,我搞不清银环和栓保现在干什么呢,也许银环开了一家美容院,栓保开了一个小超市,如果他们仍然老老实实种地,那真让我失望。
可我喜欢那个年代的纯粹与干净。纯粹与干净多难得呀,每个人的过去都是一个汪洋大海,留在记忆中的有几多风浪呢?肯定爱情是难忘记的。在年轻的时候,如此真的爱过一个人,跟着他到农村去,睡到土坑上,有公婆小姑子,还有一个二大娘,这样纯粹的生活于一生而言不是坏事。
生命的趣味与无奈就在于过去之后我们频频回望,*岁月,有那样一段,终归是好的。
《朝阳沟》真适合怀旧,如果曾经上山下乡过,如果想知道那段过往,去看《朝阳沟》吧,去看看那时的人有多真,有多纯,有多美好。
听 戏
从前我总说去看戏,有一天遇到一个听出耳油的老戏迷,鼻子往上翘着,然后慢条斯理地吐出了几个字——“你真外行,真正的戏迷,全叫听戏,只有刚入门的,才叫看戏”。我看了十几年,才刚刚入门,脸上的汗未免下来,流得紧。他又说:“听戏,听出耳油来才好,知道老谭吗?”我赶紧点头,他又说:“听过《碰碑》吗?”我又点头,他方才流露出稍微满意之色,慢悠悠地说:“老谭的《碰碑》,一上台就满目黄沙,几句反二黄三眼,你就立刻觉得一片荒凉,那意味,滋滋……”
戏曲篇(15)
听戏的人都有把风致骨头。从前听戏是流行,放三四十年代,干什么去,最时髦最流行的娱乐活动大概就是听戏捧角儿。现在不行了,这个星那个星太多,戏,倒成了小众的东西。张爱玲在《洋人看京戏及其他》里问自己,“为什么我离不了京戏呢,因为我对于京戏是个感到浓厚兴趣的外行。”对于人生,谁都是一知半解的外行吧?在她眼里,戏就是那青罗战袍,飘开来,露出红里子,玉色裤管里露出玫瑰色紫里子,踢蹬得满台灰尘飞扬……而于我而言,听戏是听人生,一出出——才子佳人、嫌贫爱富、唱腔委婉高昂……或者性与爱的冲突,秦腔和梆子我总觉得是性压抑,所以拼了命的嘶或吼,简直是不顾一切了,能喊的都喊出来了,昆曲的雅也和那个曼妙的小城有关,苏州不产生昆曲,时间都不允许……
我爱听程派,自然观察演程的人。程砚秋先生去得早,我只能当追梦人——他天生脑后音,人又生得高大,我想象不出他现场是怎样的端倪,唯一留下来的影像资料是《荒山泪》,高,大,胖,眼袋极厚……半点也不翩翩,声音却如深山古钟,照样惊魂。我常常看得忘我,那穿青衣的胖胖的程砚秋,倒比曼妙的梅兰芳更打动我,他的眼神,有着凄寂的味道,不圆润了,不光洁了,可是,却是寥落的清丽,听得我心里一颤一颤……
火丁天生适合演程派。从长相到气质,脱俗自然,如淡泊一秋菊。在天高远处看到飞白,分明的冷,分明的艳。可是,却又有着紧紧的*。那*,你得细听才听出来,她脑后音更重,许多唱程的不认可,我却偏偏情有独钟。又因为她曾经在廊坊评剧院,我路过那破落的小院子时,总喜欢瞄上几眼,仿佛那院子还有她的味道。去长安看戏,我唯一难忘的就是火丁,她的表情,总是寡寡的,铅华洗尽的干净,不讨俏,不张扬,倒似她的做人,有人说火丁家门槛高,不好进,我听了,倒觉得正应该如此。她是《锁麟囊》中送去的那块素白白的帕子,早生了几十年,有格格不入的迹象,但我分外迷恋这格格不入。
迟小秋的戏唱得苍老浑厚了。暗藏波澜,在台上非常大气。不适合演小女儿,《锁麟囊》剧中,她唱最后一段最合适,有种兼容并包的痛快。台风也好,一出来,能抓住人。在廊坊演出时,邻座的小伙子总是把“好”嚷得恰如其分,每次总是戏迷老友老卢同志嚷“好”,这次让人家抢了先,他有些许郁闷。据说有一次在长安唱《三让椅》那段时昏倒了,我总觉得《锁麟囊》最后几个唱段太过紧密,如果不是长期练内功的人,就那一段《三让椅》的原版足以让人崩溃——那段也的确好,线条流畅,洗净铅华,也是程派的写照——似杜鹃,啼别院,巴狭哀怨动人心弦……我总听得泪水涟涟,程先生的录音我听过,赵荣琛的录音也听过,最爱听的是王吟秋的,又深沉又艳丽,深也是那个深法,艳也是那个艳法——火候是小锅炖了红枣、莲子、银耳、枸杞,银耳正白,红枣正红,莲子已经炖出糊糊来,那段唱腔,可以叫炉火纯青了。
刘桂娟像小花旦,过于喜庆。拿手的是《陈三两爬堂》,师从李世济,那夸张也像。我和别人说,我顶不喜欢听李世济,因为夸张得厉害,欲于表现。正和程派背道而驰,程派讲究的是低温低调隐忍,驰马观书,不炽烈,却绿意铺张得到处都是,如飞舞着的蜻蜓,落处有静,静处有动。风骨之中,看得到清幽似深山古泉,只这一点,别的派别无法模拟。周总理说:“程派是知识分子的流派。”
戏曲篇(16)
我颇以为。
听刘桂娟唱《春闺梦》,太俏。俏得举重若轻,不是地方,但分明是放错了位置。不似张火丁唱,张火丁有陈老莲画的味道,又清又寒,能把人的心尖尖唱酸了,忽上去,忽又下来——死活跟着她了。但桂娟唱戏,总是在唱戏。天分仍然在。台上的她,当评委眼睫毛接得太假,一根是一根地闪着,穿衣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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