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春晚》第166章


农户们又惊又恼,成日里不但要浇水不停,又要防鸟雀,又要防流民,一日到头,简直不能上铺去歇息。
八月,北边大旱,战祸又起,一批一批抢粮的金兵如蝗虫一般南下,朝廷库银吃紧,杂税屡增。
农户们傻了眼,只当今年至多无余粮,不想年未过半,粮未收割,便早已归了国库。这叫一家大小,如何谋生啊!
清平县内各处田庄农户,纷纷要求减租。徐家顺应民意,减租近半。
八月流火,如炙如烤。
约定的日子即将到来,日头如金灿灿的蛋黄一般,从山这边升起,从山那头落下。一日过,一日来。容娘的脸上渐渐现出红润,薄薄的脸也有了些圆润的意思。她的眼波潋滟,含了水,带了光,偶尔瞥一眼外头,也是欢喜的。
大门开启的声音分外亲切,容娘的手紧了紧,春雨眼睛圆睁,惊喜的往外去迎。
来人是娥娘,她不好意思的朝容娘笑笑,道:“伯娘身子不好,靖哥儿也病了,婆婆叫我来接惠娘过去。”
容娘眼里的火瞬间浇灭,她勉强笑笑,欲言又止。
媗姐儿哭着闹着,也要跟着回城。娥娘十分为难,只得求容娘。容娘抱了媗姐儿,她使劲的蹬腿,嘴里吐出最恶毒的话语:“滚开,我爹不要你了,你休得管我。我要回城,我要回去,我要惠姨做我的娘!”
容娘苍白着脸,抱紧她,并不言语。
惠娘歉意的笑笑,安抚了一回媗姐儿,带了她娘上了车子,离开这个孤寂的屋子。
媗姐儿两日不曾说话。
容娘亦不理会,只叫春雨给她端了饭,看她吃了。
日出日落,再没有人看。她只晓得屋子亮了,又暗了。灯燃了,又灭了。
为何他不来,为何没有些许消息,悔了么?或者婆婆不让自己回去,他不能违逆?或许他想明白了,惠娘才是最合适的那个,妥帖,温柔,淑惠,安分守己。
容娘守着空落落的屋子,再度用厚厚的寂寞把自己包裹起来。
身子似乎有些不适合,见不得油腥,便是看见鱼鳞,看见鱼尾那么一闪,里头便开始翻江倒海,重重的呕吐出来。呕得白的,绿的,黄的,乱七八糟的一堆。
春雨吓坏了,便要叫邱庄头去请郎中。容娘只当自己着凉了,不愿吃药,说过几日再瞧,若仍是不好,再请郎中不迟。
然而这个郎中却再也没有去请。
九月初四,黑压压的晚上,福建路盐民残匪,一路潜伏往临安方向去,路上挟裹了绝望的农户,居心叵测的邪人,无家可归的流民。队伍越滚越大,避了清平县城,踅进乡间,沿途遇到田庄,能抢便抢,能烧便烧,以残虐之势,席卷了清平往临安方向的各处庄子。
沉睡的清平县城,在天色微亮之际,迎接了一波又一波哭爹喊娘的难民。
徐府大乱,徐夫人两眼圆睁,喊道:“我的媗姐儿,容娘啊!”
至午时正,狼狈的春雨抱着媗姐儿,坐着邱庄头的车子回了城。
春雨嚎啕大哭,朝小环喊道:“娘子,娘子不见啦……!”
绍兴八年,容娘引开匪徒,救了媗姐儿,自己却消失在黑夜中。村里农户,各处搜寻,不见踪影。
玉娘怔怔的想到,阿姐来的出奇,走的也出奇,莫不是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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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血喷完,不再喷了。下卷崛起!!!估计也很短来着,嘿嘿!
、第一百五十九章 寿州
淮南西路,安丰军,寿州。
斑驳老旧的城墙上,零落的箭矢,垒在垛子下的石头,寒风中烈烈作响的旗帜,铠甲,寒光,漠然站立的背影……。
远处是淮河,如一带白练,静静流淌。
岸边十里滩涂,足有一人高的枯黄芦苇迎风飘荡,轻柔的苇絮模糊了眼睛,似乎那处是一大片黄色的云,软绵绵的,铺在河滩上。
天空中一只孤零零的大鸟,拉高,俯冲,盘旋萦绕,哀鸣声声,在芦苇丛中寻找甚么。
这是刚刚战后的寿州城。
金兵似乎在试探城内兵力,每日几百人,在城门口喊阵,叽里咕噜的也听不明白。
城墙上的士兵站的笔直,眼视前方,如一尊冰冷的神。余光瞥过那一群精力旺盛的金兵,心道,直娘贼,到底是吃肉的,较己方结实许多。
“贼亡八,晓得咱们无粮无人,成日来闹腾,叫老子受气。不如一趟打了,不是他死便是我死,图个痛快!”
两个站岗的老兵油子挤挨在避风处,身上衣裳单薄,抗不住冷冽的河风。干巴巴的脸往里凹陷,明显是吃不饱的饿汉子。他俩搓着手,跺着脚,嘟囔着。
“呵,你急甚,左右是一群待死之人。等援军一到,咱吃顿饱的,砍死那群猢狲!”
瘦矮个将衣领竖了竖,似乎如此可遮挡无缝不入的寒风。
腹中空荡荡的,咕噜噜的响。如今一日两顿稀粥,下一顿须有两个时辰,直盼得人两眼昏花。
守城将军徐守中,原是不带这几百守军,要往泸州撤离的。但天有不测风云,上场大战中,徐将军受了重伤,只好留在城中养伤。
不想原本稳定下来的局势,因对岸几方势力拼斗。这一支失了势,回不得故乡,只能守在河边,不知生死。他们没了支援,冬日猎不着畜生,粮食亦无着,每每过河骚扰守军。
原寿州留守,则在上回敌兵布阵城下之际,仓皇逃离。如此,新的留守未曾到来之际。竟是由正六品的拱卫大夫带领这一行五百余人对阵两千余人的金兵。
金人只当这城墙之后有大米。有肉。有金有银,有他们不曾见过的好宝贝。
又怎能料到城内米粮不足,除了五百士兵,便只有几个逃不动的老弱妇孺。人人饿的脸黄肌瘦。每日站岗的士兵可多吃半碗米粥,以站出威风凛凛的龙虎精神来,叫那群金人心生畏惧。
如此态势,已持续十来日。
金人尚可在河中捞些鱼虾果腹,对岸河滩上有马匹嘶鸣,竟是在杀马!那可是金人的命根子,没了马,他们怎么跑回故乡去?
高个子缩着脖子往寮口处看了一眼,一注烟雾袅袅升起。他的鼻子似乎闻到了马肉的香味。
他不禁叹了一气,道:“也不知咱的徐将军好些没有,这些日子可没见着人呢,莫非……?”
头上挨了一叩,矮个啐道:“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率兵上万,杀的金人胆战心惊的徐将军怎会怕这么点小伤!哼,想必那群金人见将军未露面,同你一般心思呢!不然,怎敢来挑衅?”
“听人说,李厨子每日里端给徐将军的,也是一般的两碗粥哩!头回送的干饭,原封不动的给退回来了。啧啧啧,真有这般将军,咱可是开了眼界了!”
“呔,你俩个,想叫老子抛下城墙去喂金狗么?”
小副尉从转角过来,一眼便看到两个油子呵着手,脑袋凑在一处,低声说笑。
俩油子赶紧各归各位,好歹须得对得起自己喝的那半碗粥。——也不晓得还能喝几日?
矮个眼睛一扫,却扫到副尉谦恭的引着几人过来。其中有一常服郎君,那郎君身量高大,半旧的袍子,腰收的甚紧,行步间异常沉稳,显然是常年马上过日子的。
矮个心中一动,待几人过去,又换了左眼去瞥。
恰巧那郎君便在前一个寮口停下了,他的左眼瞧的很是清楚。
狭目幽深,鼻梁坚挺,薄唇紧抿;鬓边渐染白霜,脸上隐含雷霆之势。他的两眼微眯,两道剑眉轻蹙,定定的看向远方时,便是无声无息,亦叫他心中没得一紧。
一股杀气从那具身子里向四方扩散,直叫胆怯者热血沸腾,颓废着精神抖擞!
若此时他仍怀疑此人身份,那他这么些年在这淮河边上便白熬了!
赫赫有名的徐大将军,有胆量,有谋略,不惜命!
三年对敌,罕有败绩。若金兵晓得对战的是他,每每闻风而逃!
矮个再度将背挺了挺。
城墙外马蹄踏响,矮个心中窃喜,有援军消息了么?有粮食了?
那边独臂青年对徐守中道:“将军,回吧。”
午后,再有一个时辰,矮个便可换岗回去歇息了。但他觉着十分兴奋,似乎一场大战便在眼前,己方的胜利已然在望。其余士兵皆已知晓主将的好消息,那般模样,可不是伤势大有好转么?
身后马蹄踏响,矮个不由回头,见城内街道上骑兵十人一对,居然是要出城的模样。
他心中一惊,转而一喜!
果然,徐将军身子好了,大将军的气势便出来了。
这么些日子窝在城里,由得那群金狗叫嚣,太叫人窝火了!瞧着吧,你们吃马肉,咱的马可还是精神着呢!
矮个咧嘴一笑,握枪的手又紧了一紧。
从此,每日骑兵十人,出城巡视。
城门庄重的开,威严的关,直将那群金人蒙的一愣一愣的,好几日不敢过江来。
但援军依然未至,粮食不见踪影。
此时寿州城的身后,是广袤肥沃淮南平原,但因了战祸,几乎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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