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春梦》第96章


正说着何应钦的长途电话到。蒋介石抓起话筒便问:“广州怎么样了?”
“广州没什么。”何应钦道:“只是大家不放心领袖的安全,大家推我做代表,请领袖换个环境。”
蒋介石问:“这是李德邻的意思吗?”
“不不,是大家的一番好意。”
“那你们要我到哪儿去啊!”
“这个,这个,台湾很好嘛!”
“去哪里我自己会决定的。谢谢你们的好意!”蒋介石气愤地把话筒一挂,恨恨地说:“他们竟要我提早放弃上海,我偏要拖几天,何敬之这个电话有鬼,一定是有人要他打的!”
众人不敢再说什么。只听见复兴岛上波涛拍岸,风声呜咽。
“我们……”汤恩伯解释道;“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只是考虑领袖的安全……”
“我心里有数!”蒋介石点了点头。
“亚伯!”蒋经国已经知道局势的危险,也开始劝导他父亲了:“我看,我们是应该准备……”
“放心!”蒋介石故作镇静道,“我们还没有失败,我们还要和共匪决一雌雄。汤司令!请你准备一下,我要到上海市区走走。”
蒋经国、汤恩伯、陈大庆,石觉等人听说老蒋要出巡,人人捏了把汗。他们纷纷向老蒋劝说,一说局面不太平,二说市区不安宁,三说共匪太猖獗,无奈蒋介石脾气死硬,不但不听劝告,反而要列上海“最热闹的”地方去“露眼脸”,表示他还和上海同在。这一来,对卫长和上海警察局简直是出了一道大难题,把汤恩伯、毛森等人急得团闭乱转,他们拗不过蒋介石,只好一方面多方阻延,让他慢点动身,一方面在他可能到达的地方先行逮捕“可疑”之人,驱逐无所事事之人,以便让蒋介石或大摇大摆,或“殷殷垂询”,过过领袖瘾。
蒋介石在隆隆炮声中提心吊胆地出了复兴岛,他坐的小汽车,沿着霞飞路、八仙桥、五马路飞驰着。小汽车开得飞快,他的心思也转得飞快。上海是他发迹的宝地。在这块宝地上,他认识了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他熟悉了虞洽卿、张静江、陈果夫、戴季陶,靠着“朋友们”的提携,他慢慢“得发”起来,攀上了宋家,结成了亲家,成了上海滩上的一个人物——
汽车“陡”地一个急转弯,打断了蒋介石的沉思,他朝外一看,“啊!四马路到了……”他知道,再往西走,就是萃秀里、普庆里、百花里……他对这一带太熟了。这儿曾经是香迷十里、丽斗六朝;枇杷门巷、围过三千粉黛……如今那些“粉黛”呢?阿宝呢?翠芳老七呢?惜春老四呢?“俞风宾”、“林黛玉”呢?她们都在做啥?蒋介石思潮起伏,他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只听汽车“嘟嘟”了两声,此次出巡的目的地——大马路(南京路)已经到了。
“停一停!”
蒋介石下了车。随从人等立刻紧张起来。在前呼后拥中,蒋介石缓步朝东走去。突然,他在一所大楼前停了下来,这就是当年他“抢帽子”的交易所。他在这儿充当过第三十二号经纪人。“买进”!“抛出”!他似乎听到当年他在“抢帽子”时的尖细的嗓音……然而,这一切全都成了过眼的烟云。当年交易所的“朋友们”,也早已作鸟兽散了……
正是:十里洋场淘过金,如今一切成烟云。
欲知后事如河,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炮声雷鸣 大上海胜利解放 五内如焚 蒋介石澎湖栖身
话说蒋介石正在重游旧地,重温旧梦的当儿,蒋经国挤到身边,悄悄对他说,“共匪离吴淞炮台只有八公里,如果吴淞炮台一丢……”蒋介石的脸色立时变了。形势的急剧发展,中止了他“微服出巡”的把戏,打破了他旧日的美梦,他急如星火地回到了复兴岛。他不但绝迹于上海市区,连在复兴岛上都不敢随便走动了。
五月二十二日清晨,蒋经国从市区匆匆赶回,气喘如牛:“亚伯该走了!情况极其严重!汤司令的司令部已经撤到吴淞口外的军舰上。汤司令请亚伯立刻动身!太康号军舰已经起描……”
蒋介石心里也早想走了,但当着儿子和侍卫们的面,还要“坚持”一番。他拍台拍凳,痛骂部下不忠不勇,贪生怕死。把几个将领骂了个狗血喷头。侍卫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搭腔,他们心里清楚,大炮声越来越近,上海对外的海空联络已濒中断,别说骂人,杀人又济得甚事?再说,“大上海保卫战”是蒋介石亲自督师、昏庸无能的汤恩伯直接指挥的,痛骂将领又管得了啥用?
只有蒋经国还在苦苦相劝:
“亚伯,局势委实严重:共匪已经攻占了浦东,如果他仍在浦东立住了脚跟,如果他们再猛攻吴淞口,攻占吴淞炮台,那么,我们唯一的退路就要……”
蒋介石打了个冷战。
“现在,”蒋经国透了口气,“共匪无疑正在集结力量,企图结束上海之战。吴淞和沪西南打得极惨。刚才汤司令说,虹桥机场和七宝防线,我们快顶不住了。今夭又有六架飞机在轰炸浦东,扫射共匪阵地时给高射炮打下来了。我们在短短几天里,已经损失了十五架飞机。而共匪还是没有空军的。”
蒋介石又打了个冷战。
“报告领袖,”侍卫长也说:“陆家宅、杨家宅、高桥镇西南的共匪攻击十分猛烈。刚才前方还一再告急,要求援兵哩!”
“亚伯,”蒋经国嗓子都哑了,“您先走。我同纬国随后就来。他的装甲兵团早已垮了,大部战车已经运到台湾去了。”
蒋介石有如一个即将爆裂的炸弹,蹦起来又坐下,坐下去又蹦起来。他知道,从空中离开上海已不可能,每一个机场都落了炮弹;从水路离开上海的时间也不多了。他是非走不可了。
但他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他的嘴里还在叫嚷“坚守”到底。急得蒋经国及众侍卫几乎要下跪。
在夕阳的余晖里,炮声一阵紧似一阵。如果说这是一位产妇的阵痛,那么一个新的上海即将诞生了。蒋介石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一挥手把桌上的文房四宝摔了个粉碎,大哭道:“好!好!你们要我走,我就走!我就走!你们舍得走,我可舍不得走啊!国父留下的大好河山就这样一块块给共匪拿走了!上海几百万老百姓眼看着就要活受罪了!”说罢放声大哭:“你们说,你们叫我怎么对得起先总理,怎么对得起上海父老?上海,上海是我几十年来的……”蒋介石自己都感到说不下去了,便掉头往外走去。侍卫们紧张地收拾行李、细软,跟在后面准备上船。
复兴岛上戒备森严。晚霞变幻莫测,碧波闪烁荡漾。上海在蒋介石的心目中,确乎变成了海市蜃楼,变成一个即将消失的“迷人的天宫”了,从河南逃荒,王氏改嫁,一直到投奔“闻人”;买空卖空,抢帽子,投机革命,乃至国共合作,叛变革命;几十年来勾心斗角,步步上升,到登峰造极,就象那莫测的晚霞一样,迅速变化、移动,终至完全消失。复兴岛已经沉没在漆黑的夜幕中。蒋介石开始了没有阳光的生涯,过街老鼠似地要趁着黑夜溜进船舱,偷渡到其他地方“开码头”去了。
突地有一小撮人悄悄地迎面而来。蒋介石吓了一跳:“共产党不会这么快就到复兴岛吧?也没有听见枪声啊!”来者乃是小儿子蒋纬国,以及汤恩伯、桂永清、石觉、陈大庆、毛森等人。看样子,他们是来送行的。
“你们来干什么?”蒋介石冷冷地说:“前方打得紧,你们还来做啥?”
“报告领袖,”汤恩伯战战兢兢地说:“台湾和广州都有电报来,说要组织劳军团来上海,振奋一下士气,全国同胞对上海的防守很关切。”
“好啊!”蒋介石把一杖一挥:“你要他们来得去不得,闹个大笑话吗?”他恨恨地把手杖打在石头上:“娘希匹,劳什么军!”
“是,是。”汤恩伯忙不迭地回答。
蒋介石走上船头,一个踉跄,蒋经国慌忙扶他一把。蒋纬国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大使馆派人来传话,说我们抓人抓得太多,把很多不相干的人都下了监牢,他们认为这样做反而不好,要我们——”
蒋介石打断了小儿子的话,重重地唾了一口道:“呸!就因为他们不肯出兵,害得我好惨!南京失陷我还有点希望,上海失陷我真想跳海!娘希匹,我抓几个人他们都要管!”
泰康号军舰启动了。杂乱的码头,昏黑的路灯,低矮的草棚,都在慢慢地向后倒退着。远处高楼上那条“保卫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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