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不知年》第5章


二皇子并不在甘露院里,已凉的早膳则放在桌上等他醒来吃。
而令他不安的是,放在早膳旁那两个东西。
一个黛蓝瓷瓶,一个白圆瓷罐,正是昨天孙公公给他的那两样。
二皇子……都知道了。
第三章
两天后,绍谨终于回到甘露院,清平连忙向前殷勤伺候。
他如同往常一般替绍谨倒了盆洗手拭脸的热水,并奉上干净巾子,绍谨却站在房里冷眸瞪视着他,任举着巾子的手停留空中。
绍谨是个寡言少语的人,要他破口大骂说些恶毒的话他做不到,他的愤怒全都以眼神传达。
此刻,清平甚至能从那双眸子里看到地狱业火。
他知道二皇子为何愤怒,一如他知道二皇子爱的人是多喜,更知道他们至今偶有联系。
而他,破坏了二皇子为爱情守身的心,可能也破坏了他们之间的承诺。
对此他该说什么?说他害怕被责罚吗?与那可歌可泣的相思之苦比起来,他小小的害怕又算什么?
于是清平闭上了双唇,没有任何话想辩解,他无法,更没有资格。
最后,他默默将巾子放在架上,退了开去。
当时迟钝的清平并不晓得,他所做的一切全是因为……因为他想得到二皇子,得到这个名为绍谨的男人。
不惜一切!
那天之后,清平和绍谨间的关系变得冰冻。
绍谨原本就寡言,如今更是冷着一张脸,终日不肯跟清平说上一句话。
为了避开清平,这几日他甚至在马厩用膳过夜,能不踏进甘露院便不进。
清平知道二皇子恼他对其下药,虽然心里委屈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默默等待冰释前嫌的机会。
相对于绍谨的冷漠愤恨,多善则派人来送两只鸡与两瓶酒当作贺礼。
送礼的人并不多话放下礼便走,尽管什么都没说清平仍旧明白多善的心意,一起尽在不言中。
清平没有杀那两只鸡,而放它们在后院养着,等待过节或好日子时再吃,过了几天发现这是两只母鸡,每天都会产下鸡子后他便决定不杀了,杀鸡取卵这种傻事他可做不到。
因为没机会与绍谨说上话,那两瓶酒也就搁在角落没人动。
这样不说话的日子过了一阵子,清平为了让二皇子过得自在些,努力从二皇子的视野范围内消失。
每日早晨趁二皇子仍未醒便起来打理早膳,之后则到林子捡柴去,等他捡好回来时二皇子已吃完他那份离开。
晚膳他则先吃,吃完了倒好热水、备好巾子,躲到别的房间补衣服去,两人犹如参与商同在甘露院却互不相见。
唯一证明二皇子扔在甘露院里生活的,除了偶尔听到的呼吸声外,只有院子里那两缸水了。即便不想见到他,二皇子每天仍会将水缸汲满水,方便他们两个一日所需。
只是,他宁可二皇子什么都不做,他累一点,想得少一些,心里便好过点。
这天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他早上到林子里捡了些柴,回来吃完迟来的早膳后,在院子里就着天光缝缝补补赚点零碎银子。
不同的是,他才刚坐下不久平日冷清的甘露院外竟传来嘈杂人声。
***
一开始清平并不在意,这甘露院除了他与二皇子外平时根本没人会踏入,即使外头再吵也与他无关。
可是人声却越来越近,一直踏进甘露院里,清平讶然望去,竟看见平日步伐稳健的二皇子由人搀扶着回来,面色更是不自然的红润。
「殿下染了风寒。」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说道。
二皇子睁眸瞄了一眼清平,又闭上双眸撇开头去,这个小动作令清平心头陡地一沉,心头的郁闷更深了几分。
他强自镇定,领侍卫扶二皇子回内室休息。
绍谨人并没有什么大碍,不咳不淌鼻水只是烧得不轻,先前清平也烧过一次,喝点姜汤便没事了,绍谨的身体比他健壮这点小烧根本不算什么。
谢过几位侍卫后,清平替二皇子更衣、擦脸,接着便去煮姜糖水。
二皇子仍旧不愿意跟他说话,能不看他便不看他,清平心里发闷很想逃开,但是人在病中没人照顾不行,他也只得厚着脸皮装作不晓得二皇子的排拒。
他不仅给二皇子热了姜糖水,还熬了一锅菜粥,趁着二皇子有些清醒意志时一匙一匙喂他喝。
本来以为这病与往常一样喝点热姜糖水、睡一个饱觉就好,可是事情却与他期望的相背。
隔日他起来看照时,竟发觉二皇子烧得更沉了,嘴唇干裂浑身大汗,怎么看都是重病加身的模样。
清平喂二皇子喝了点水润润唇喉后,急急忙忙到太医院请御医来诊病。
到了太医院,清平方想起二皇子在宫里是什么样的人,这宫里除了他以外还有谁真正看得见二皇子?他在太医院里费尽唇舌,竟然没有一名医者愿意前来甘露院诊病。
清平没有办法,只好独自回了甘露院。
二皇子的情况似乎比他出去时好一些,半坐在床边问他要水喝。
瞧见二皇子的模样,清平难受到无可复加,头一低眼泪无法歇止的掉落。
「太医不肯来。」清平抽抽噎噎的说,哭得像个将满十四的孩子,即便他平时成熟可靠,可说到底他仍旧年少稚嫩。
二皇子并没有理会他的眼泪,只是重述了一次要水喝。
清平这时才想起来,二皇子早已不理会他了,他哭得再伤心也是惘然。
***
他拭干了泪,喂二皇子喝了点水,接着帮二皇子换下被汗水浸透的衣衫,并替二皇子擦拭舒缓,除却这些他什么也做不到了。
在床榻边守了一整晚,中间他喂绍谨喝了一些姜糖水与粥,期望隔天醒来绍谨自然会好。
不自觉间,他靠在床柱上睡了过去,醒来时天空微微光亮。
绍谨仍旧是病入膏肓的模样,唇干裂面色苍白,看得清平一阵心酸。
他正想汲点冷井水替绍谨擦脸,尚未转身绍谨突然睁开眼抓住他的手。
清平心口狠狠一缩,几乎想立即逃开,害怕二皇子质问他为什么待在这里,可绍谨却说了他从未想过的事。
「我怕是不行了。」
从绍谨口中发出的声音无比干枯嘶哑,清平惊得几乎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孙公公一向待你不薄,你今个儿便去请他收留别再回来,省得我去了东宫嫌秽气不肯收。」绍谨一个字一个字缓慢的说,那口吻仿佛在交待遗言。
清平摇头,心口陡地涌起浓浓酸楚,酸得他整个人快承受不住。
「听话,别哭。」
清平还是摇头,除了摇头什么也说不出。
哪怕会被嫌秽气,哪怕从今以后无处安身,哪怕会过得比当四牛时更惨,他也不想离开……离开绍谨。
泪水,汹涌难止。
***
清平后来仍是去了东宫。
他并不是想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只因他忽然想起当年多善曾允诺帮他,可是这两年来他与多善的接触少得可怜,多善除了偶尔会让人送东西来以外,与他几乎已成陌路,他早已不敢期望多善真的遵守当时的承诺。
但是事到如今,除了厚着脸皮求多善外,他还能怎么办?
东宫的戒备比清平想像中森严,清平连东宫长什么样子都还没瞧清,便被几名带刀侍卫拦了下来。
他急切表明身份,说他乃是甘露院二皇子的公子,希望求见多善公子,但没人理会他,一如没有人理会二皇子一般。
眼看着一丝希望慢慢熄灭,清平急得几乎想冒死冲过去,即便会被安上擅闯东宫大罪,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放弃。
适巧,孙公公领着一群小太监捧着花果食盒欲进东宫。
清平瞧见孙公公如见救星,连忙跪求孙公公通报一声,但愿多善能惦念当年情谊帮他一帮。
孙公公的表情十分奇特,像是不愿意帮忙但无法拒绝,又似他不希望这一天到来,偏偏这一天还是毫无选择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对于命运他只觉无奈。
可惜清平当时心慌意乱,根本无暇注意孙公公有何不对劲之处,即使他注意到了恐怕也没有改变结局的余裕。
孙公公淡淡的说会替他通报,要他在外头等候,没多久便有一名小太监出来领他入内。
多善人在亭中赏景品茶,神态有些将醒未醒的慵懒。
他仍旧与清平记忆中一样貌美,只是昔日那股柔弱无依早已褪去,添增了几分位于人上的尊贵气势。
多善没有与他闲话家常,亦未邀清平入内就座,就这么让清平在亭外站着,省略了一切繁琐客套,直接询问他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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