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不知年》第16章


像他这样没有忠臣良相支持,没有外戚势力,究竟该怎么主导朝政治理国家?难道他得向历史上那堆昏君一样往宦官靠近?可是这么做的后果该由谁收拾?
无论他是否找到方法解决这个问题,时间仍旧不会等人,迅速流逝。
在他受封为德王月余后,父皇由昏迷中转醒,召集大臣前先召他单独相见。
寝殿内弥漫着久病的难闻药味,以及腐朽将死的酸败臭味,即将面临死亡的男人明显有话想说又不知能说多少。
「……人一旦登上权力巅峰便容易迷失,看不清这人的忠心为真,或效忠的只是权力,朕原以为你是唯一能逃过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男人的叹息也许是真的。
绍谨冷着脸没有回应,他打从心底不信任男人。
「你不必怀疑朕的用意。将来你自然会明白朕的话是真或假,等到所有人皆奉承你时,你便会发觉一无所有的日子才真实。」男人锐利看穿绍谨的沉默质疑,一笑以应。
绍谨仍旧沉默,眼前的男人虽是他的父皇,他们之间却缺乏亲情,甚少接触,如今这个男人想说服他一切是为他好,未免可笑。
接着,男人快速交代了一些事,包括谁可任用谁得小心,所有他从前来不及说的话,全都得在此刻说尽。
「皇后一脉不得不除,可此时朝政还用得着他们,未来若有机会……你自己看着办。」
绍谨低低应了一声是,将男人说的人名一一牢记在心。
接着,男人却说了一个他听都没听过的人名。
「……朕用不了他,你未必不行。」
绍谨也只是淡淡点头说知道了,对于男人的话未曾多想,他没料想到数年后那个人会成为他极重要的助力。
交代完毕男人吩咐他唤丞相与六部尚书,拟写遗照。
皇上遗旨共有十项,其中九项写入遗照之中,余下一项则是……召唤他与绍谨提过的那名男人入宫参与家祭。
妃子里无孕着皆随之迁入太与陵,有子女者随子女出宫。
接着,这个曾经手握天下的男人死在他们面前。
***
当日,他派人来接清平、多喜入宫,安置在妃子居住的广安宫。
这一夜他在灵堂守着,沉默且呆然。
毒杀怀仁太子的人是多善……偏偏是多善。
他对多善虽不熟悉但也不陌生,曾有几次见过他与清平窝在一块儿谈天说地,亦不时送点东西来……
他更知道,多善爱着清平!
登基大典,龙袍加身、灵前登基,大赦天下,他并下诏尊皇后为端敬皇太后。
他沉默进行一切早已规划好的事务,繁琐的吩咐交代一件又一件事,从前没人肯听他说话,如今却全等他说话,差异太大令人难以适应。
那一夜,他去了广安宫。
很难说明他翻涌难平的心绪到底为何波动,是因为素来不亲的父皇一崩,或是即将登上大位的茫然。
他急着想寻找平静,想要见一见给予他温暖笑脸的那个人,多喜。
那是一种很奇妙难以形容的感觉,但不美妙。
他离开广安宫时,刻意绕过去看了清平,却惊见清平坐在窗前边入梦,面庞上犹带泪痕与悲伤。
绍谨晓得,清平肯定瞧见他去了多喜处。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揉按清平眉间起皱,却抚不平他的悲伤。
蓦地,有些心疼。
家祭时太后果然要求他查清毒害怀仁太子真凶。
他沉默以对,既不承若也不否决。处置是一定要处置,可他不必像个唯唯诺诺的奴才一般,忙不迭的应承下来。
太后也不急着逼他表示,甩袖就走。
她晓得,年轻天子若不是笨蛋,便不会让她等太久。
绍谨并不笨,他晓得目前太后不可得罪,多善非办不可,与其拖延下去牵扯等多人,不如快刀斩乱麻用多善的命安抚太后。
多善死的那一夜,他哪里都没有去,仍是待在灵前守着,并不是为了尽孝给群臣看,而是因为他哪里都不想去。
其实绍谨已厚待多善了,他没有追究帮凶有多少,更承诺不会罪延他的家人,对外亦宣城他身殉怀仁太子……难道这些还不够?清平还要来逼他!
那一天清平来之前他才命人草起诏书,欲封清平为诚妃,他却以为这个妃位可以拿来保人?
保多善?
凭什么!
难以言喻的怒气弥漫绍谨全身,让他恨不得将多善撕成碎片,更对清平气恼到极点,任他在殿外跪着也不理。
一直要到很久之后,绍谨方知晓这种感觉便是妒嫉,他像恨一个敌手般恨着多善,恨他身为皇子竟比当男宠的多善更无力。
***
正式诏书是绍谨亲笔写的,称清平一心一意侍奉,封为诚妃。
「妃」是当朝给予男宠最高的位置,若不是万分得宠不会给予这个位置;皇子时期纳的男宠地位较高,但多半只有嫔或婕妤之位,登基后纳的男宠绝大数只会封为昭仪。
他给了清平妃位,足已表达他的重视。
……清平却拒绝受封。
绍谨虽然满心不悦却没有追究,他晓得,对于多善的死清平仍需要时间沉淀,他不想再这个时候逼他。
于是,他暂且收起册封诏书,并将诚妃一位留予清平。
再度想起清平,是在浸浴的时候喜欢别人碰触的人,那些个随侍太监欲侍候他刷背的全让他赶走了,倒也不是他们粗手粗脚弄痛了他,而是……一种难言的怪异。
他总是会回头确认身后的人是不是清平,而后又失望,再度失望,直到怒气冲天为止,最后干脆将那些人全都赶离,还他清净。
于是,他又召清平侍寝。
无论如何多善已逝,为个死人斗气实非明智之举,该是时候修补他们之间的缝隙了。
况且,他想他。
可这一次清平仍是拒绝。
绍谨震怒之余将封妃诏书丢入火盆中烧毁,几度开口欲下旨降罪又不知该降何罪,最后只好作罢。
如果清平心里只有多善,他成全他!以后各走各的的互不相干。
未久,年节至。
这年因天家大丧即便是新年仍少有喜悦气氛,亦是五年来第一次,年夜饭时不见清平。
吃着过年必食的甜糕时,有一瞬间他还想着清平肯定会喜欢着味道……而后又冷下了脸,将那个不知好歹的人赶出思绪。
他此时仍不晓得明年的新年也不见清平,再来年亦然……他的空虚寂寞将延续很久很久。
不久,清平发疯的消息传入绍谨耳中,他没有多加耳闻亦未派御医前往,只是一个劲的沉默着,谁人都猜不着他的心思。
亦是这一夜,他再度拥抱多喜,那个五年来他没有忘记只是不再提起的人,可是不对劲的感觉竟比前两次更加浓厚,情事之后该有的甜蜜温存全然不见,徒添烦恼。
多喜并没有向他要求地位,但那双满怀期盼的眼睛却充满期盼,令他极不愉快的期盼。
激情之后,他才惊觉五年时间太长,他对多喜早已没有当初的感觉。
多喜对他来,就像贫困生活里的一个馅饼,外皮香酥内馅多汁美味,饥饿的他来说是那么的诱人。
可是吃了馅饼之后,他才发现这五年来他餐餐都吃着白米饭,白米饭的甜香、酱菜的醇厚、炒鸡丁的滑嫩油香,一样一样填饱了他的饥饿,一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原来他早已……早已不再渴望馅饼。
闭上双眸,最后留在他心里的是清平,是清平带着温暖笑意朝他招手,替他盛一碗米香扑鼻的饭。
清平……
第八章
虽然思念,绍谨却没有去找清平。
一方面他对政务尚不熟悉事事亟需学习,且必需分神安排入陵之事,几个未嫁公主的婚事也将由他决定,这些全是在甘露院或郡王府时没遇过的事。
况且,他还需要找个适当时机挫挫丞相的威风,省得他忘了谁才是皇帝。
于是,再次听到清平消息时,已是父皇移灵后。
他刚翻开一本奏章,身边的大太监徐公公便畏畏缩缩的开了口。
「皇上,听说清平公子失踪了。」收了孙公公的钱,徐公公硬着头皮提起清平的事。
绍谨低眉看着褶子并不答道。
「他身边那个德福在林子里见到一滩血迹,树上还有个箭孔,不晓得这人到底上哪里去……」
他话声未尽,绍谨已怒得一拍桌,甩袖往安乐公主那里寻人去。
绍谨毕竟在这宫里住了二十年,哪个人敢做出什么事来他都有个底,敢在宫内射箭伤人的除了三皇子绍丰便是安乐公主。
三皇子绍丰已逝,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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