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凝眉》第162章

从她三岁时，荣连浩将她捡回荣王府起，这一生的光阴，一生的爱恨情仇，似乎都能在一个人身上散尽。
她与他日夜相伴，相爱相依，却从没想过，当初他捡她回来，究竟是何目的。
而如今，自己竟要从仇人的口中，去了解这世上她最亲的人，这样的感觉，真是荒缪。
她从不知他为何要争权，就如同她从不知他有多爱他自己。
虞妃当日过世，她曾疑惑过，他与虞妃从小一起长大，为何连虞妃临死之时，荣连浩都不肯用一个谎言去骗她？
后来雅郡主身亡，她又疑惑，为何那与他每日同床共枕的人，都无法进入他的心，又或者，他究竟，有没有心？
可这疑惑，都不能长久的在心中停留，因为她那么爱他，那么相信他。
所有的怀疑和猜测，都会转瞬即逝，犹如在他身边的十三年光阴，不过眨眼之间。
爱上一个人，也许只需要一眼。
可了解一个人，却要倾尽一生。
这是她所深知的领悟，可想要用到自己身上，为什么会这么难？
凝眉深深吸气，手中忽然传来温暖。
原来是昭月在一旁握住她的手，心疼地看着她。
她回之一笑，却听到房内又传来荣泰的声音。
“你现在想夺回凝眉，是因为你受不了她在皇上身边，就像当年皇上册康思瑶为妃，你也曾不开心，不平衡过，而实际上，你对康思瑶又有几分感情？你只是为置这一口气，根本不是因为你喜欢谁。”
荣连浩的眼神清冷无比：“这都是你教我的，你说过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该不择手段，从前我最想要的就是江山，就是权势，我为了得到这些，利用别人有什么错？”
“那我又有什么错？”
荣泰的声调又高一层，“我让凝眉入宫都是为了帮你，你敢说你一点都不想让她入宫吗？她入宫对你难道没有好处？东秧军的事，你没有利用她？就算我当时用她的身世威胁你，如果你心里没有一点的想放她走，我用什么威胁你，都没有用。”
荣连浩冷冷目光直逼荣泰：“就算我想让她入宫，也都是你逼我的，当时你与康思瑶联手将齐任远软禁在宫中，如果康思瑶执意如此，齐任远连京城都出不了，我可以用兵权来与皇上交换眉儿，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一切。”
荣泰道：“不错，正因如此，你最爱的根本就不是凝眉，而是你自己。你与我有什么区别。我的王妃离我而去，你的凝眉又在哪里？”
荣连浩站在当地，徒然失语。
这是凝眉第一次见到荣连浩这个样子。
平日里的他，从来都是从容淡定的。
他是她的依靠，是她的一切，而今天，这个一直保护自己的人，却把自己推了出去，这种无所依靠的感觉，让她无法接受。
荣泰的话语更冷了，说道：“连浩你是我的儿子，你身体里流徜我荣家的血液，这天下本就该是我荣家的。父王可以放弃一切，可以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只要你振作起来，不再想着凝眉，你想做什么，父王是不会拦着你的。”
荣连浩看着荣泰，忽然笑了：“你说来说去都是想告诉我，你已无心再做其他，只想知道夫人的下落，是吗？”
荣泰有些焦急的看着荣连浩，“连浩，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吗？你若再不说，她恐怕真的找不回来了。”
荣连浩沉吟一声忽而一叹：“父王，交出中越兵权，我就告诉你夫人的去向，如果你不把虎符给我，我就派兵阻扯你的人寻找，这辈子你都别想找到你的王妃。”
荣泰一下了慌了眼色：“荣连浩，你是我的亲生儿子亲生儿子啊！为了一个凝眉，你至于与我反目成仇？从你将她带回荣王府的那天起，我就知道，她是个祸害，她早晚会毁了我荣王府，当时王妃也要把她留下，我心想她一个女孩，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全当养个宠物，就留下了，可没想到，你居然为了她失了理智，连大好前程都不要了，连浩，难道你忘了，她只是你的一颗棋子，利用过了，就可以转手扔掉，你怎么能对棋子有感情？”
荣泰最后的话，以及他们之间所说的所有，如同晴天霹雳直响在凝眉头顶。
如此情形之下，凝眉突然感觉，自己就是一个不析不扣的大傻瓜。
“凝眉……”
昭月小声唤她，希望能带给她些许安慰。
凝眉却忽然咬唇，上前一步，直直推开面前的大门。
房内的荣泰和荣连浩都是一惊。
“荣连浩，我不需要你的感情。”
凝眉冷冷迈步，走到荣连浩面前：“我只是你的一颗棋子，你现在用过了，可以扔了，如果你觉得扔不够痛快，你可以把我砸碎，再踹上几脚，怎么痛快怎么来。”
荣连浩看着她，面色怔然，他断然没想到凝眉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眉宇间透出一丝慌乱，又有几分苦楚。
他拉住凝眉的手说：“眉儿，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在和父王……”
“我知道，你只是在和你的父王坦然相对。”
凝眉一把甩开他的手大声道：“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的身世，你隐瞒我，欺骗我，让我到最后才知道真相。你养了我，只为把我培养成一颗好棋，等我进宫了，到了皇上身边，为你做事，为你绸缪，就如同往日的康思瑶，帮你欺上瞒下，心里想着你，眼里望着你，却得不到你一丝眷顾，荣连浩，你好狠的心，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在背后筹划着怎样利用我！”
“荣连浩，我恨你，你根本没有感情，没有人性！”
凝眉几句话说完，转身向外跑去。
走吧，走吧！
再也不要回来。
往日恩情不复存在，再回不来。
错了可以改，走了可以再来，心碎了都可以粘起来再摔。
可我这么失望，这么无奈，你让我对你所做的一切如何释怀？
让我对未来有何期持？
让我对你，如何再爱？
走吧！
再也不要回来。
再也不要因为你，受一点伤害。
凝眉发了疯一样拼命往外跑。
荣连浩在后面发了疯一样的追：
“眉儿，眉儿你别跑……”
“你听我解释……”
不听，不听。
什么都不想再听。
我已听的清清楚楚。
我就是你的一颗棋子，你带我回家，不是为救我，而是为了有朝一日，让我为你所用。
你不爱我，你爱你自己。
连你的父王都说，你最爱的，是你自己。
凝眉满脸泪水，向前狂奔。
“眉儿！”熟悉的温柔呼唤传入耳中。
是荣连浩。
却不再是她的连浩。
纤细的身躯微颤，凝眉闭目，往前急跑。
“凝眉你给我站住！”
还是他的声音，却含了莫大的怒气。
凝眉在颤抖。
这个人的声音，她到死都忘不了。
他说，眉儿你相信我，我永远都不会骗你。
他说，荣连浩此生宁负天下，不贞凝眉。
但他此刻让她觉得这般陌生。
不知道该相信记忆中的他还是眼前的他。
脚步声又近几分，仿佛就在身后。
凝眉用尽个力再向前跑。
脚步没能枷动，荣连浩已经追了上来，一把搂住她的腰，狠狠往怀里一带。
“啊！”
凝眉一声惊叫，身体已动弹不得。
……
房内，昭月神情复杂地望着荣泰。
而荣泰也终于无力地靠回塌上，只这一天，他似乎已老了十岁。
“父王。”
昭月轻声唤他，看到荣泰转过头来看着自己，才道：“您何必这样和连浩吵架呢？被凝眉听了去也要伤心的。”
荣泰从未和自己这位儿媳聊过天，知道她方才听到他与连浩的谈话，料想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容忍自己的丈夫心里装着另外一个女人，这会儿跑来，多半是和自己一番哭诉，或是一场大闹，却未曾想，昭月一开口，竟是在为凝眉和连浩着想。
“你知道连浩和凝眉的事？”荣泰问她。
昭月坦言道：“是，父王我不但知道，而且我还希望他们两个在一起。”
荣泰讶道：“为什么？那是你的丈夫……”
“这不重要。”
昭月断然道：“我只知道连浩心里有凝眉，就像父王心里有母妃一样，如果凝眉走了连浩比起父王的着急，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荣泰一怔，半晌问：“你希望连浩和凝眉在一起？”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你可知道我是凝眉的杀父仇人？凝眉恨我，她对连浩还会是真心？她和连浩在一起，难道不是为了报复我？”
“父王您怎么会这样想？”
昭月竟是轻轻的笑了：“父王您也爱过，也执着过，您应该明白，若是真的爱上一个人，岂会为其他事所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