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盛花》第55章


我翻开箱子,强自镇定着,把白玉雕的锦客楼包好,同原先的那块和龙佩一对的先皇后留给阿泰又辗转到了我手上的凤佩搁在一起,收好。
阿泰这几年越发出类拔萃,结交朝中大臣,隐隐有超过太子之势。李世民也是对阿泰十分厚爱,什么事情都是独一分儿最好的——让大臣们都觉得过分得好。
十五年底的时候,《地志扩》修撰完成。我最后一次修撰《地志括》从魏王府出来,阿泰站在王府门口,目送我上马车,我觉得我们之间像是有了个了结,到如今也不知该再说什么。我回头看去,那座王府,尊贵无比,可是却住着它的女主人阎婉,住着阿泰的儿女们,离我却是远得不能再远。
《地址括》修完,李世民降下重赏,令阿泰进入密阁,行走议政,赐阿泰物万段,萧德言等人也予以厚赐。而且每月给阿泰的俸禄赏赐,有逾于太子承乾。引得朝廷内外议论纷纷,谏议大夫褚遂良上疏谏曰:“昔圣人制礼,尊嫡卑庶。谓之储君,道亚睿极。其为崇重,用物不计,泉货财帛,与王者共之。庶子体卑,不得为例。所以塞嫌疑之渐,除祸乱之源。而先王必本人情,然后制法,知有国家,必有嫡庶。然庶子虽爱,不得超越;嫡子正体,特须尊崇。如当亲者疏,当尊者卑,则佞巧之奸,乘机而动,私恩害公,惑志乱国。伏惟陛下功超邃古,道冠百王,发号施令,为世作法。一日万机,或未尽美,臣职在谏诤,无容静默。伏见储君料物,翻少魏王,朝野见闻,不以为是。”【注:引自《旧唐书》】
我刚放妥停当,新兰又来回,说是大哥府里管家托人送了东西来,箱子抬上来,我打开箱子来看,是一架凤尾琴——精致之极的红楠木,大概有百年以上了吧,我轻轻拨弦,果然是好得不能再好的礼物。大哥,他的愁绪是不是少了些?
新兰在一旁收拾着各家各宫送来的礼物,一边道:“可惜今年小姐生辰南英少爷不能回来……”
南英此时人还在由青海回来的路上,今年生辰是不可能再见到的了。来到唐朝的第十年了,原来这些年就这样过去了,我曾经心心念念想要摆脱的这个时代、这个世界,如今已经融入骨血,再也走不脱了。
“小姐,一会儿会在庆云阁要举行生辰宴,小姐该更衣了。”新兰在一旁提醒,我心里有些不快,为何我过生辰,要和些不相干的人庆祝?问道:“皇上现在在哪儿?”新兰低声说:“听说刚下朝,在议政……”新兰顿了顿,“小姐,您现在已经居于后宫分位最高的妃位了,您的生辰没办法就躲着自己庆祝,这样不合规矩……心里快别不痛快了,晚上皇上不是答应了要在摘星楼单独陪着小姐过吗?”
我点点头,我又何尝不知道。可是理智上是一回事,心里不痛快又是另外一回事。新兰叫了珠月进来,一起给我穿戴打扮。
妃是从一品,虽不是正一品的贵、淑、德、贤之妃,可正式场合仍需着广袖宫绣的九团裙袍,按品级需戴六翼凤钗,让新兰选了一件水红色的衣裙,上面用银丝线滚了边,让我想到了从前在吐蕃时的吐蕃女儿服饰,可是这厢广袖长舒,又完全是别样的风情。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虽然不是那么清晰,可是镜子里的女子,面上着了极淡的红妆,蛾眉飞挑,一双眼睛明媚清澈,却勾魂夺魄,嘴唇倔强的抿着,却有股坚毅,这个真的是我吗?我有片刻的恍惚。我带了大哥送的峨眉晚照耳坠子,脚蹬金缕鞋,一步一步向钟庆宫的大殿走去,身后裙裾曳地,跟了十二名云纱轻摆的宫女。
按规矩,各宫品级低过我的嫔妃都早早地侯在了钟庆宫的主殿,等着恭贺请安。而品级同我一般的妃子——如今只有杨妃和燕妃,出于客套,也是该来钟庆宫拜访。当我步入大殿时,这后宫的人到得前所未有的齐。这一群美丽的女子,皆客套着请安,我也温和地免了各方的礼,说来我在这嫔妃之中仍是最年轻,在我之后,李世民就再也没有纳过妃嫔。
我看到燕妃和杨妃,客气的走上前去,道:“燕妃娘娘,杨妃娘娘。”燕妃很和煦的过来握着我的手,道:“真是好颜色,明空,你今儿才十九岁。”杨妃淡淡地,却也是客气附和:“是啊,妹妹果然是好颜色,令人过目不忘。”
周围的妃嫔都知我在皇上眼里的地位,忙不迭的都附和着称赞。可是我一想到,这一屋子的女子李世民竟都招幸过,我心里就有些不堪负荷,强打着精神道:“各位娘娘,不如先吃杯茶,咱们就可以赶着去庆云阁听戏去了。”
打发走了所有的莺莺燕燕,我已感到累了,自己呆呆地在屋子里,坐了又坐,站了又站。原来真的做不到不介怀,这深宫的日子,心里挂怀着的这个人,却也属于其他女人,却属于天下……要怎么一日日的熬下去,我的心会不会也日日变得扭曲?
“明空……”我犹自站在窗前发呆,却没注意子衿已经下了朝议完政,到了屋子里来。我回过头,看见他,那一刹那,仿佛时光倒转,他只穿着月白的袍子,见到锦客楼顶层凭窗而立的我。
我呆呆地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来已经这样久,原来这个人已经不知不觉的刻到了心上,原来我仍是躲不过——躲不过自己的心沦陷。子衿看我无助的表情,快几步走到我身边,却不说话,只是看着我,仿佛怕惊醒了我的一个沉思。最后他只是从背后把我揽到怀里,说:“五年了,明空,从我初次见到你到今天,整五年了。”
我语气有些涩,却笑着道:“那时我还说子衿像爹爹,抱着你又哭又笑。”
他笑笑出声:“那时我也说我不是你爹爹,要你记住我。你如今可记住了?”
我转过身,反手抱住他的腰,轻轻道:“嗯,记住了。”子衿很意外,僵了一下——大概我从未这么主动地亲近他,也从未这么乖觉。可是他下一瞬就紧了抱住我的手臂,什么都没说,可是我却觉得他要把我捏碎一般得用力。
子衿亲自来钟庆宫接了我去庆云阁,那里的戏和宴会,不过是个过场,我坐在子衿身旁,言笑晏晏,却心不在焉,子衿大约也看了出来,没有怎么到一个时辰,就带着我离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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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摘星楼的“宴会”更合我的心意,更像个生日宴。只有子衿和我,另外只有高德顺和新兰在侧,我强要拉高德顺和新兰坐陪,高德顺死也不肯,最后还是子衿下旨,他才屁股半挨着座位地坐下。
好酒好菜的上来,炉火围上,我们边吃边喝。一壶壶陈年的玉露宫酿上来,真是好酒。我心里有心事,不知不觉间,已喝了不少酒,可是却不见子衿怎么放开饮酒——我知道,他差点强要了我的那次之后,他就不怎么再多饮酒。
子衿有些目光沉沉地看着我,问道:“明空,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喝了不少酒了。”我笑笑,眼风斜过去看他:“能有什么心事,只是生辰嘛,开心就多喝点。”
子衿不信,目光间竟有些勉强,他想到了什么?
可我的脑子却开始发沉了,大声道:“来,我们再干一杯!喝醉了之后,就把周围的一切都忘掉!”
子衿握着杯子,眼里席卷着暴风一般,可我眨眨眼,又什么都看不见了,于是只是笑嘻嘻的指着他,道:“不许赖皮,这杯一定要喝,我是寿星女,要听我的!”
子衿听了此话,一仰头把杯中的酒饮尽。我也是一杯饮尽,冲他挑衅的亮亮杯子,看谁更豪情!我也弄不清出自己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一杯接一杯,又一杯。子衿也完全顺着我意,让我喝。
饶是我酒量上佳,此时也还是晕头转向 
61、第六十章 失身 君生我未生 。。。 
,可是逞能道:“子衿,来,我给你跳个舞吧?”说着也不管他是不是要看,我站起身来,步子不稳地跳起来,摇摇晃晃,几步就到了窗边,我看着窗外,往下望去,这么高的地方,心想:是不是如果我掉下去了,这一切快乐或者痛苦就没有了?是不是如果我掉下去了,我就会忽然醒来,发现我只是做了个梦回大唐的长梦,一切都是虚妄?
正想着,子衿肝胆俱裂的声音传来:“明空!”他一把冲过来,才扶住几乎要掉出窗外的我,他厉声问道:“你要做什么!”我笑着看他,一把抱住他,大声地笑:“你说我要做什么呀?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怎么办?”说话间,眼角已经沁出泪来。
子衿抱住我,狠狠地抱住,似乎怕我飞走一般,摘星楼顶阁的屋子里只剩了我们两个。
他眼中有巨痛,望着我,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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