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落拓-一路繁花相送》一路繁花相送-第85章


地聊天,直到说累了睡觉。
窗外积雪反照着光线,屋子里倒并不是绝对的黑暗。最初小马唱着主角,吹嘘他的北漂经历和各式艳遇,半真半假,演绎得很是精彩。老刘刚开始比较内向,这几天也开始回忆起当兵时的生活。小李生活很简单,大学毕业后进入政府工作,到了年龄就结婚,直等着当幸福的父亲。听他们神侃,辛辰居然也一时忘了心底的烦恼。
辛辰在布帘另一边,并不参与他们那些渐渐变得纯男性化的谈话。她在徒步途中早见识了比这更豪放的吹牛,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想着自己的事情。
她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大伯,告诉他自己的方位和下一步要去的乡镇,想必此地雪灾引起与外界失去联络的情况,外面已经报道了,就算担心,也能理解。
在手机信号中断之前,路非仍然是隔几天打她的电话,随意聊上几句。突然打不通她的手机,不知她会怎么想。辛辰想着,又有点儿自嘲。能怎么想呢?他那么有逻辑的人,连她在无人区徒步时都能确定她的行踪,从她最后报告的方位,自然也能大致推断出她的情况,知道她不过是困在了黔东南的某个地方,等待交通通讯的恢复。
村支书隔几天会去邻近村子打听消息,带回来各种不知真假的传闻。
“听说一辆运送救灾物资的军用卡车滑进了山沟,车上的人都受伤了,冻了一天一夜才被抢救出来。”
“听说县城里蜡烛已经卖到五块钱一根了,取暖的木炭都脱销了。”
“听说全国都在下大雪,还要下一个月。”
“听说长江都冻住了。”
几个人全都听得无精打采,连最后一句天方夜谭都达不到逗乐的效果了。
与外界的联系被大自然的不可抗力中断,献身于孤岛般的地方。在这个小村子里,日子单调重复,一天天过去,时间却仿佛凝固了一般。拜托辛辰靠在火盆边看随身带的书。村支书说起离农历新年还有多少天时,她才记起,马上要到她的生日了。
想起路非那天夜里说过的话,他们认识竟然快十二年了,对快二十六岁的她来讲,接近半生。她头一次意识到了这个时间的长度,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样无眠的寂寂长夜,辛辰不能从过去一直想到将来。
她用了多久才走出他离开留下的巨大空洞?她头一次正视这个问题,却没法去将那一个个寂寞孤独、伴随着梦魇挣扎的夜晚串成一个清晰的时间。
哪怕可以牵着别的男孩子的手了,她又用了多久才说服自己不去比较掌心的温度、双臂的力量、身上的味道?
又是到了哪一天,她才终于建立了自己的平衡,由脆弱到稳定?可以不再自伤自怜,可以坦然看任何人的眼睛,可以安心走没走过的路,可以静静让噩梦来了又走,只当是睡眠的一个附加礼物。
与他厮守去走接下来的路,这个提议注定没法单纯。伴随着她不愿触及的记忆而来,既甘美又可怕,的确是诱惑了。真的有必要让自己重新陷进去吗?
村支书提供的棉被又厚又重,压在身上,连小马都说会做噩梦,更不用说一向多少有点睡眠问题的辛辰。她多半会在夜半最寂静的时分突然惊醒,听到布帘另一边传来老刘师父的沉重鼾声才定下神来。而做的梦却让她自觉窘迫。也许是睡前想得太多,路非时常进入她的梦境,恍惚之间,仿佛重回了泸沽湖边的临湖客栈。
她一直拒绝回想那晚的细节,然而一夜贪欢,留下的记忆竟然不是一点儿简单的快乐就可以一带而过的。
她只能挫败地想,是她自己轻率的行为把两个人维系得更紧了。
在村子里一住就将近半个月,总算这天村支书带回来一个好消息,“邻村已经有电力抢修工程车开了进去。村民都帮着抢修供电路线了。下一步就要到我们这个村子来。我得赶紧通知大家。”
小李听得精神一振,“我们可以搭他们的车回去。”
又等了两天,供电局的车缠着防滑链缓慢开了进来,和村民一块儿重新树起电线杆,接通线路。供电却并没能马上恢复。刚好他们带的抢修物资用尽,也要返程。小李出示工作证以后,司机同意带他们回去。
几个人和村支书告别,挤上了车。一路仍是冰天雪地。工程车艰难缓慢地驶回了黎平县城。他们到政府招待所住下。
县城的情况比下面乡镇略强一些。备有发电机的单位每天至少几个小时的供电与正常上班。通讯已经恢复。几个人火速与家里打着电话,几乎喜极而泣。
辛辰拨打路非的手机,提示他不在服务区。她也没在意,赶紧借光给自己的手机充电。几个人聚在一起,开始商量接下来怎么办。小李已经跟领导取得了联系,各政府部门目前都忙于救灾,显然再没办法管拍摄画册这件事了。而且气象部门警告,雨雪天气仍将持续。他建议明天联系车子回凯里,等春节过后再继续工作。辛辰和小马也跟严旭晖通报了情况。严旭晖接到他们的电话大大松了口气,自然没有异议,让他们只管安心回家过年。
他们又在县城等了一天,才搭上车返回凯里。小李急奔回家探望妻子。当地政府调派了另一辆车,送辛辰和小马去贵阳。他们这才知道,这次雪灾范围之广,波及了中国中部和南部地区,贵阳机场只有在经过除冰后才能间断开放。小马回家,辛辰在机场再苦侯近一天,终于登上了返乡的飞机。
降落到她出生的城市时,她惊异的发现,这里也成了一片冰天雪地的北国景象。坐机场大巴进城,沿路只见厚厚的积雪被铲开堆放在道路两旁,远远近近的屋顶都是白茫茫的,看上去简直不像她出生并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城市。
辛笛住的院子里有小孩在在打雪仗。辛辰下出租车,迎面便是一个雪球扔了过来,砸在她肩上。几个孩子哈哈大笑。她自然不恼,只笑着抻掉。
上楼后,她拿钥匙开门,分别给大伯和辛笛打电话。辛开明松了口气,“总算赶上回家过年了,还不错。你爸爸应该再过几天可以回来了。好好在家休息。晚上和小笛一块儿过来吃饭。”
辛笛的反应是一样的,“总算回来了。我打电话把严旭晖骂得狗血淋头了,居然派你出这种差。”
“喂,小心砸我饭碗啊。”辛辰好笑,知道严旭晖在辛笛面前向来没有招架之力。
“他也吓着了,天天跟我通电话汇报了解到的情况。这次你好像在贵州待了快一个月了吧。”
“是呀,能这么顺利回来,已经很走运了。”
“那倒是。索美的业务人员在南方各灾区滞留的时间都长得可怕。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和维凡回家接你。”
放下电话,辛辰去洗澡换衣服,然后走到阳台上看向楼下。放了假的小孩子们仍在雪地里起劲的玩着。她想起小时候,几乎没见过这么大的降雪,偶尔雪能下得堆积起薄薄一层就算得上惊喜了。
那时他们也是这么嬉闹,到处收集积雪,滚雪球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她曾在院中那两棵合欢树下,追着路非,试图将雪塞进他衣领里,而他握住她赤红的手,就如她此时对着这些孩子一般,纵容的笑。
一回到这里,回忆就自然浮现,她却并不觉得困扰了。如果连这样的回忆也没有,她的生活真正成了一片空白。
她拿起手机再打路非的电话,这次听到的是关机的提示。
过了几天,辛开明带着白虹回来,住在大哥家里,受到了热情接待。雪一时停一时下,直到春节前慢慢停下来,这次罕见的雪灾才告一段落。假期在吃喝玩乐中度过,然后各自买返程的机票。
辛辰到机场时,接到了路非的电话。他的声音显得很遥远,“小辰,现在在哪儿?”
辛辰这段时间打过两次他的电话,全是关机。辛笛闲聊时说其他,“不在本地,应该去父母那儿过年了吧。”回家过年需要关掉手机吗?她有隐隐的疑惑,可是也实在没立场细究。
“我在机场,马上回北京。”
路非“哦”了一声,停了好一会儿才说:“那好,我们回头再联系。”
再联系时是几天之后,不过是简单交谈几句。路非没有问起她在贵州一个月的生活,也没有提起自己的去向,辛辰自然也不问。
工作室的工作在节后排得满满的,经常还要加班。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匆忙些。等辛笛来北京参加每年例行在三月底举行的服装博览会,辛辰才惊觉,北国春来迟迟,这个漫长而严寒的冬天也终于结束了。
四年前,她就是这个时间来到北京找工作,又在漫天风沙中匆匆离开。
四年的光阴流逝、季节更替,青春纵然没有弹指老去,也蜕去了最后一点儿天真。这个城市天气仍然干燥,天空仍然灰蒙蒙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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