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眼》第3章


(或“南官帽椅”),原是明式家具中的常见形式,清代初、中期为多,继承了明式遗风,只是那造型更和谐,线条更委婉。
这红木家具呀,可是说来话长:从咱们中国的家具史上看,应该说是继以黄花梨、紫檀等高档木材为原材料的另一个重要的家具制作历史时期。据说,到了清中期左右,世上的紫檀、黄花梨木材就基本上告罄了。于是,乾隆爷下诏,大力开发红木家具。这才有了上至朝廷官府,下至黎民百姓崇尚红木家具的风潮。从皇宫到官府,从官府到民间,虽然这品位高低有别,审美观念各异,但的确有那么一段时候,在乾隆爷的倡导和指点下——全国山河一片“红”。所以,才给今天的好古者留下了这么多的机会。该感谢谁呀?当然是得谢谢咱大清朝的盛世之主——万岁爷弘历啦!
可我也知道,这红木说到底究为何种材木?一直是闹不清楚的事儿。连《辞海》里也不过模棱两可地说它是“热带地区所产的豆科紫檀属木材……”得,是“科属”就绝非单一,从古至今就不是专指某一个树种。我想,大概历史上的所谓“红木”家具,就是泛指诸多材质坚硬、纹理细腻,尤其是跟红颜色“靠色儿”的家具的统称吧。所以,这可比鉴别黄花梨、紫檀还难,人家紫檀就是紫檀、黄花梨就是黄花梨,脑门儿上“写”着呢,明码标价。“红木”,您说得清楚吗?新老优劣,三六九等……能不小心着点儿吗?
低下头来仔细地观察老康家的这把“文椅”,三段式靠背,那靠背中间镶着块大理石芯儿,下边有方形“券口儿”,踏脚档为三层式“托牙”。成!从整个做工上看,是地道的清中期的“苏做”样式(指以苏州为中心的长江中下游地区所生产的家具,常能表现出苏州师傅细腻而精湛的手艺),材质也是“开门”的上等老红木。
我和小杨上下抚摩着这把椅子,就都有点儿爱不释手。我除了由衷地表现出对这个老物件的喜欢之外,似乎还能隐隐约约地遥想到,这户从山西远赴京城的大宅门人家儿,当年到底有过几位闭月羞花、沉鱼落燕般的金钗曾在这把红木椅子上斜倚弄妆、娇弱无力……唉!后来该不会就串秧儿了吧?要不怎么生出老康这么个可人疼的,长得说不清像哪种生肖的“冒儿爷”?而且数典忘祖地往外卖东西,他不败家谁败家?于是我眼中暗暗闪动着狡诈的目光,就开始盘算起自己的小九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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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老宅子”之一:(3)
我偷眼和小杨对视了一下,仅从他的眼神儿里我就能得到答复:这是开门见山的旧货。然而古玩行里最腻味人的事儿,就是俩人同时看上一件好东西。行里早有名言,叫做“卖货不卖路”,我今天是迫不得已“卖”了“路”,把小杨给叫来了——谁让我拿不准木器呢。
不成,我得想辙把小杨给支走。情急之中计上心来,掏出手机假装接电话,然后大叫道:“坏啦——我媳妇把钥匙给锁屋里了,我们家灶台上还炖着一锅牛肉呢,都他妈快烧着啦!”说着话拉起小杨撒腿就往外跑。
出来之后我对小杨说:“哥们儿,对不住了,我得赶紧‘救火’去!”
小杨笑着说:“哥哥哎,您稳重点儿。这把椅子没说的是老货,品像也不错!可这卖主有点怪,您得多加些个小心。记住,‘人叫人千声不语,货叫人点首就来’……”
其实这话儿我打小就听说过,用不着他再叮嘱我,烦不烦人呢!当然是“货叫人点首就来”,可它必须得“冲我来”,今儿个我就当一回鸡贼吧!我假装焦急地摆摆手,小杨就走了,越走越远……
冲着小杨远去的背影,我给了他一个热烈的飞吻,于是就心花怒放地暗想:拜拜了您呐!是人都希望有便宜一个人占,这也怪不得兄弟我。这家儿老宅子我得一个人“掏”,就算是阴曹地府也得闯进去,在他阎王爷的下巴上揪三根胡子!
约摸十来分钟的工夫,我又回到了老康家。
老康惊讶地问我:“您不回去救火啦?”
“没事儿了,我媳妇来电话说她从窗户爬进去把火给关上了,真够悬的。”我不经意地说。
“您家住几楼?”老康挺关切地问。
“九楼……操得嘞!你丫他妈管得着管不着?我老婆当过飞贼成了吧!”
我自知语失,不能自圆其说了,脸涨得通红,都快赶上那把清代红木文椅上的“包浆”了。好在他们家这间地窨子似的小屋光线不佳,要不然让我这馆长的面子往哪放?这话儿是怎么说的,哪儿跟哪儿呀?
我冲老康嚷:“我说这位大爷,有您这么招待客人的吗?连杯茶都不给沏!”
老康拍了一下脑袋说:“得罪!得罪!您在这儿随便看,我沏茶去。”
其实我并不渴,只是想着解解嘲,要不然这戏就没法往下演了。老康出去后,我一边琢磨着他们家到底有几间房子,一边独自欣赏我中意的这把红木椅子,心里盘算着这家什儿已经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行里边能值多少钱?至少翻三番吧?!
猛然间,在这把椅子旁边我发现了另外一件宝贝!一只约摸八十来公分高的小柜子,端庄古朴,煞是令人瞠目!我打开随身带着的专业手电,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
哟——!哎哟——!!可了不得啦,这是什么?这是一只“影子木”的老玩意儿,年份嘛,像是明代的。没错,我再笨也能看出它是明代的!它就是明代的!!
我心里边一遍遍坚定地“想”着,与其说是提醒自己,倒不如说这是在说服自己。一股子暖流,绕着我的任督二脉走了一圈儿,然后才定在丹田。我掐了一下大腿——挺疼!知道的确不是在做梦,心里些许踏实。这玩意儿可比旁边的那把红木文椅的档次和价值要高多了,都奔了明代——这可能是个大宝贝!老康他们家别看破败,难道真是个藏珍纳宝的洞窟?我不禁暗中喜出望外地念叨着:“芝麻——开门吧!”
别慌啊——千万可别慌!得如此这般地把宝贝给糊弄过来,那才是道理。
凭着粗浅的木器知识,我知道这“影子木”又叫“瘿子木”,瘿子,泛指树木的根部或者树干所生的瘿瘤。以前听行里玩儿木器的人说过,影子木有好多种:有楠木影子、桦木影子、花梨影子等等。这树木生瘤本是树木得病所致,故而数量稀少且大材难得。一般情况下能用影子木做点儿装饰已经很不错了,今天的这个物件儿却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通通用的是影子木,这在行里边可是有个说法的,叫做“彻影子”。
“掏老宅子”之一:(4)
真是“货叫人点首就来”。这东西就跟会说话似的,把我的魂儿都给勾进去了。我暗中庆幸:您说我怎么就如此英明?居然轻而易举地就把小杨给支走啦!要不然我们哥俩非在这儿打起来不可。这叫“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儿”,您别看我不懂木器,可他鲁班是我二大爷,今儿个他老人家就向着我这个三孙子啦,怎么着吧?!
越想越美,美得竟“咯儿——咯儿”乐出了声……
不知是什么时候,老康站在了我的身后,端着一杯热茶。猛然间回头,把我给吓了一大跳。
老康问我:“您在屋里瞎寻摸什么呢?”
我有点儿做贼心虚的感觉,忙说:“没……没什么呀,您这儿能有什么好玩意儿值得我寻摸的?先说说这几把椅子的价钱吧。”
老康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慢条斯理地说:“价钱嘛——好说!我也不太在行,反正是四把椅子,咋您也得给我几千块吧?”
我心说这个傻冒儿,一把椅子也值个两三千,四把一堂,在外边没几万是门儿都没有。如果说刚才是天上掉馅儿饼,那这会儿可就是地下长火锅儿啦!该着我甩开腮帮子,当一回“饕餮”喽!
我就挺爽快地说:“得嘞!照说买卖古玩没有一口价儿的,今儿个我破破规矩,就是它了。您说多少钱就多少钱!可咱有个小要求,您得‘搭’我一样东西,让我也落个心理平衡不是?”
老康说:“您看我穷的,能‘搭’您什么呢?总不能让我把老婆搭给您吧!”说着话他用手指着屋外一个正冲我们傻笑,长的跟他一样“憨厚”的中年妇女。
我笑着对老康说:“您拿我打镲是不是?我要那么多老婆干吗?我养不起,再说人家也不干呀。”
我假装在屋子里来回寻摸,不经意地指着那影子木的小柜儿说:“把这个破玩意儿‘搭’给我吧,看着挺结实的,我搬回去放拖鞋用……”我多聪明呀,这一招儿也有个说法,叫做“指鹿为马”。
没想到这老康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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