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灯记》第49章


话却又不高兴了,只是腰里还在疼着,不敢再添乱,只嘴里嘟囔了两声。
这时大街上人来人往,已经有人放慢脚步打量三人。秀时吸了吸鼻子,怒瞪了二人一眼,心里不愿在这丢人现眼,嘴上便道:“你们走罢!这事儿不会就这么完了的!”
如烟待要再劝,秀时却只吹起一声长哨,哨声凌厉,立时把看热闹的人群都消散了半许。纪宁连忙也拉起如烟道:“走罢走罢!不用跟她啰嗦,提防她呼唤些小喽啰来,到时就走不成了。”如烟也不清楚对方底细,见众路人都一脸谨慎,不敢托大,只能跟着纪宁先撤。
这一路上,如烟总觉忐忑,她思来想去,总要知己知彼才能放心。于是回到村里便向村民打听,可知道云梦山果熊族什么来路。孰知村民们一听都纷纷摆手道:“果熊族?不惹为妙!”如烟这才知道这果熊一族自古来就生活在云梦山,一则他们世代守着云梦山中的辉银矿,自给自足,不需庇护,向来我行我素,谁的账也不买;二则其行事神秘,习俗与华人颇为不同,听说擅巫蛊,甚恐怖。百年来果熊与华人井水不犯河水,倒还算安耽。孟阳城附近,也经常能看见下山的果熊族人,向华人采买些山中没有的物资,不过,多数不是必需品,也没形成什么贸易气候。反而是华人商贾,一心一意想和他们合作开银矿的大有人在,只是数百年来只极少人能达到目的。如烟打听得清楚,心忖这果熊也算家大业大,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虽然不知道这秀时在果熊究竟算什么身份,但,自己这行人此时奔波逃命尚且不及,哪有闲情与他们周旋,果真是少惹为妙!便打定主意,过了春节立刻就走。
春节对华人来说也算是每年第一首要的节庆了。家家户户从进了腊月起,就要开始置办年货、祭扫祖先、清算账目、预备过节了。如烟他们这月里一直奔波,也就是这几日才算勉强安顿,时日紧张,也就不怎么大铺张了。但雅澹、纪宁等都是钟鸣鼎食之家长大,节庆时的讲究还是要的,临时栖身的居所也须得清扫干净,摆上简单的祭果。如烟在城里买了一尺红纸,裁剪好了又备了笔墨,雅澹就写了些吉祥话儿做春联,又画了花样让如烟剪了些喜庆的窗花。如烟挑了两副在各屋门窗户上贴了,余下不少,就在村里摆了个摊子。旁人问起,她只说在城里求了个老秀才写的,村民也分不清男女笔迹,见卖得不贵,字又好看,都喜滋滋来抢。没一会儿工夫就被抢光了。
到了大年三十,如烟起了个大早,见纪宁铺上尚无动静,悄悄上前去看了一眼。纪宁紧闭着眼睛,眼下不知道是睫毛还是什么,有片青青的阴影。如烟心中仿佛淌过一股既甜蜜又酸涩的溪流,她连忙别开脸去,长长做了个深呼吸,便开门往院子里去。这日是个好天,清早空气微凉,雅澹已经在起来了,正在院里呆站着。如烟走近去,她也不知所觉,只是望着天边流动的朝云出神。如烟知道姑姑心事重重,只是憋在心中没说而已,也不敢惊动她,自己去厨房准备早餐。
正忙得热乎,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吵吵嚷嚷声,间或还有脚步声夹杂其中,似是来了不少人。如烟探头去看,吓了一跳。只见院门大开,来了好多异族打扮的男子,挎刀佩剑,全副武装,在小小院子里一字排开。从她的角度看不清中间站着的人,再看院门口,也是乌压压的人,不知是一伙的还是来看热闹的。
如烟也顾不上做早饭了,连忙从厨房里钻出来。这时来人中钻出个人来,见了如烟,便指名问道:“没错了就是这里。冷宁呢?”如烟这时才看清正是秀时。又看来人全都和秀时一样的服饰,只是男女款式略有不同,便知想必是果熊族人。中间簇拥着的,却是个方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络腮胡须,此刻正瞪着虎眼打量雅澹如烟二人。
如烟怕惊扰着雅澹,先轻声向她道:“姑姑,这位姑娘是云梦山果熊族人。与我们在山中有一面之缘。”雅澹倒不太在意,只问来人道:“我们升斗小民,不知道是什么事让阁下特地跑一趟?”
中间大汉只抬了抬手,便有一小队人从门口鱼贯而入,每人怀中都抱着一口箱子,看那模样分量不轻。不多时便把院子一个角落堆满,一人将最上面几口箱子打开,露出黄澄澄亮闪闪的金银珠宝,再打开一口,又见卷着一些滑溜溜的绸缎毛皮。雅澹只看了一眼,却不为所动,仍问那大汉:“恕我等驽钝,阁下还是明说吧!”
那大汉哈哈笑了起来,操着一口奇怪的口音道:“这是我儿的聘礼。要你们知道,我们果熊人嫁女儿是一向大方的!”他是少数民族并不熟悉华人的礼节,所以把这些陪礼的财物也叫做聘礼,自己也不觉得怪异。雅澹也不以为意,笑了笑问道:“不知要向何人下聘?”
那大汉左右四顾,眼前二女显然性别不符,但院中除了他带来的人也并没有其他男子,便向女儿以不着调的官话高声询问:“乖囡,你的心上人现在何处?”如烟心叫不妙,正在寻思找个什么理由将他们打发走,却听身后凉凉一声:“你们要找的人不会是我吧?”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十来岁的美貌少年,瘪嘴蹙眉,一脸起床气地靠在正房门口。他身上外衣尚未来得及穿好,只松松披在肩上,显然是被嘈杂声从美梦中吵醒。如烟正要解释,却不料秀时已赶在她前面,三两步走到少年身边,甜甜唤了声:“宁哥,你早呀!”
纪宁立刻站直,往后靠得一靠,拍拍身上说:“这谁呀?大清早的,抖一身鸡皮疙瘩!”秀时华语不大好,也听不出他话中嘲讽,仍旧欢天喜地向自己父亲叽咕了两句,应是介绍。那大汉早就猜到纪宁身份,打量一番,点头朗声而笑。一时跟来的果熊众人皆面露喜色,纷纷交头称赞。顿时小院里显得无比热闹。
纵是纪宁面皮再厚,此刻也有受辱之感,登时面皮涨得通红,眼看便要破口大骂。幸而如烟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半真半笑道:“好歹远来是客,爷先进屋更衣梳洗再说。”一边私下对纪宁说了一个字:“忍!”
这边雅澹只好搬了两条凳子,让果熊大汉和秀时暂先坐坐。那果熊大汉倒也大方,喜孜孜向雅澹介绍自己族中状况。原来秀时的父亲、这位果熊男子名叫补时,正是姜央的头人,云梦山果熊的族长,其余种种,与如烟先前打听的倒也并无太多偏差。雅澹瞧得眼前父女二人那欢喜的劲儿,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暗自替如烟感叹。
而屋里纪宁如烟二人,此时也在商议。纪宁见如烟一径隐忍,埋怨道:“便不该听你的,早早回绝了就没这许多事儿了!”如烟也不与他争辩,只对着窗根儿努了努嘴,轻声道:“爷你去看看这个排场。这位姑娘也真够执着的!”纪宁方才只顾生气,也没留意这几口大箱子,这时探头看了看,正触动了心事。
如烟却没察觉,一边替他更衣,一边苦笑道:“听说果熊族在湘西山区颇有势力,也未必是不讲道理之人,我们好好地说,叫他们死心就是。再别惹出什么误会来就好!”边又将自己前番打听到的讯息都细细说给纪宁。纪宁只暗自记在心中,默默计量。
两人正说话间,门口脆生生一嗓子:“宁哥!”正是秀时蹦蹦跳跳进了屋里。她见到如烟似是在为纪宁更衣,眼珠咕噜噜一转心中已有了计较。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她也不去如烟身上挑刺,只在纪宁身上下功夫。这纪宁也是一反常态,对秀时虽不见多热络,也没有再出言讽刺;如烟见状,在心里松了口气,但也实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三人各怀心事一同走出屋子,正听见雅澹在对补时族长说:“这些礼物能不能留下,我却做不了主,还得问问正主儿的意思。”纪宁忙开口道:“果熊大方好客,我们大华也礼尚往来,绝没有将一片诚意退回去的道理。既送来了,就权且留下。”这话使得院中众人眼光都齐齐聚在纪宁身上,只有如烟是惊诧莫名,张嘴蠕了蠕嘴唇,却始终没说出一个字来。
秀时等人却很高兴,在他们看来,纪宁留下了“聘礼”,就意味着再次肯定了婚事。只见补时族长满意的点点头,不忘交待道:“我们果熊的闺女虽然不如华人的小姐规矩多,不过也是从小捧在手心长大;姜央果熊补时的女儿更是雷神的恩赐,值得最尊贵的对待。看你们家境一般,我只有一个要求,婚礼嘛要在姜央寨中举行,日后须在寨中生活。”纪宁只是沉默不语,补时也不以为意,只当他是默许了。
果熊族人见事情办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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