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茶记》第37章


山茶激动得满口称谢,由着掌柜叫了伙计过来替她将丝线跟料子包好,她仔细揣了,这才拎起捆好了的米面袋子往外走。
门外,男子见他们出来,微微一笑,问:“都买好了?你原先的东西呢?”
掌柜忙接过话儿,将原委说了一遍。男子略一沉吟,笑了笑,对山茶道:“你先在这等等,我跟掌柜进去说几句话。”
说完示意掌柜进屋,掌柜便连忙欠身将他让了进去,山茶虽觉有些疑惑,但还是依言等在了外头。
没多一会儿,男子便由掌柜送着又出来了,向山茶笑说:“我方才同掌柜说了,反正他铺子里也是收这些绣活儿的,你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做个生意也多有不便,与其拿到集市上放摊儿,不如直接送到他这里来,省多少事!”
山茶又一次意外地瞪大眼:今儿虽说倒霉遇见了乐翎,还差点被无赖恶徒欺侮,但竟也这般走运,连番遇见贵人好事!不说别的,就说若是以后这里肯固定收自己的活计,实在再方便妥当没有了!
想到这儿,她不由喜上眉梢,向着男子与掌柜连连道谢。
男子笑着抬手制止,道:“不是什么事儿,不值当谢。你放心,只要活计好,钱物上掌柜断不会叫你吃了亏。只是有一句话嘱咐:只要这些精细的针线绣活儿,柴禾可就不收了!”
山茶听出来这是调侃说笑儿,不由也抿嘴儿乐了,连忙点头答应:“记得了。下回可不会再挑着柴担子来这儿了。”
于是大家笑笑,两人同掌柜道了别,由掌柜殷勤送着走了。
男子要帮山茶提着米面袋子送她回山,山茶忙拦下了。
“已经劳烦大哥太多了,怎么使得!这山路是我自小走熟了的,什么事儿都没有。至于这点儿东西,我自小儿也是干过活儿的,拎起来并不吃力。大哥为我耽搁了这许多时辰,快请回吧。您的恩情,容日后……”
男子忙摆摆手:“丁点儿的小事,说什么恩不恩的!快别提了。你既这么说,我也就不硬要送你了,你自己回吧。往后有什么事,只需请今儿那位掌柜给我带句话就行。我叫……”
“您姓郦,郦大哥,对么?”山茶抢着说。
那男子微怔了怔,随即含笑点头:“对。”
山茶笑了:“我记得了。那我走了,谢谢郦大哥。”
男子微微点头,目送着她拎了东西往镇子外的山路去了,自己回身依旧往那家铺子折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花开彼岸(下)
王廷。虬云殿。
“她怎样?”
不等郦阔哲见礼,百里玄月已经起身疾步上前,语气中尽是急切。
“回禀王,今日实在是有惊无险。多亏了王布置安排得周密小心,不然夫人恐怕真的要有闪失了……”
百里玄月耳朵里已经被“有惊无险”四个字震得嗡嗡作响,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别的话,忙一把扯住郦阔哲急问:“到底出什么事了?快说!”
郦阔哲这才将集市上的始末经过禀报了一遍。百里玄月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后怕。
他眉峰深蹙,沉默了半晌,问:“你出面的事,她没起疑心吧?”
郦阔哲果断地摇头:“最初属下也悬着心,生怕被夫人瞧出什么端倪破绽,误了王的事。可夫人像是个没经历过什么世事历练的人,心思单纯得很;三言两语之后,便对属下的话深信不疑,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百里玄月虽然点头,却忍不住叹气——这样的女子,真说不上是让人省心还是操心,如此容易轻信。
“你们的安排很妥当。你叫她往后直接将绣物送去铺子的主意更好。只是阿若那里要叮嘱好,千万关照明白了,别露了马脚,不然可就前功尽弃了。”
“王请放心,阿若办事机灵稳妥,那铺子现今已经是咱们买下了,掌柜也只不过是我们雇用的人罢了。自然是阿若在后头叫他怎么说、怎么做,他都如数照办就是。”
“嗯。你们辛苦了。那山洞里住着艰难,孤也知道。况且到底要你们在那里守到什么时候,孤也没个准数,实在难为你们了。需用什么,你们只管说。”
郦阔哲惶恐施礼道:“王怎么这样说?属下们是您与天佑王的死士,为王尽忠效命,是我们的本分,怎敢说什么为难委屈的话!只要是王与天佑王的吩咐,属下们就算粉身碎骨也绝无二话!”
百里玄月用力拍拍郦阔哲的肩:“好。那,夫人在外的安危,孤就完全托付给你们了。务要处处护她周全无损。”
郦阔哲称是,又将怀中的一个布包取出呈上。
“王,这些是夫人交给铺子抵钱物的,属下想着,自然是该带回来呈送给王。”
百里玄月忙接了,迫不及待地打开,看到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的五条帕子跟四个荷包。
“这是她做的?”
“是。据夫人说是她自己闲时做的手工,想拿来换几个家用钱。今日集市上有人买走了三样儿,剩下的,便全在这儿了。”
百里玄月看着那些东西的目光里带了丝忧伤的温度,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她在孤身边那么些日子,孤竟然都不知道她会做这些。——是了,她家本是中原人,会做这种东西,也不稀奇……”
这似回忆、似凭吊的惆怅语气令郦阔哲微微动容,他飞快地看了百里玄月一眼,垂下眸子恭敬地道:“王若没别的吩咐,属下这就告退,赶回礡山去了。阿若他们已经回到山上候着了。”
百里玄月回过神,点头说了声:“去吧。”
郦阔哲行礼才要退下,便听百里玄月喊了声:“等等!”
郦阔哲折回身立住,听百里玄月叹息般说道:“往后,每次她送了来,你都拿给孤。”
“是。属下记得了。” 
看着郦阔哲退出去,殿门复又关上,百里玄月这才重又低下头去,用手掌细细摩挲着那些帕子跟荷包,一个一个仔细地瞧着——既然看不到人,能瞧瞧自她手中做出来的东西,也权作寄托了思念之意吧。
五福腊梅、喜鹊登枝、锦鲤戏莲、彩蝶穿花…… 
这么多绣物里,竟没有一样是鸳鸯之类寓意成双的图案。
百里玄月觉得自己心上实实在在地痛了一下。
他虽是粗犷男儿,却也知道,年轻姑娘们没有不爱这些憧憬情爱的吉祥花样儿的。她们乐意买,也乐意自己动手做,因为每个女子心里都藏着一个甜美的愿望,想要用它们来寄托。
山茶,难道,她就没有吗?
或者,她也曾经有过,只是已经被他毁掉了……
百里玄月的手攥紧了一枚锦鲤戏莲的荷包。那上面,鲤鱼不成双,莲花未并蒂,两下里形影相吊。
本是个活泼喜庆的图案,此刻看在他眼里,却尽是孤单,仿佛那鱼儿与莲花都带着说不尽的委屈跟可怜。
山茶,若你是这支莲,那我,愿做这莲下的鱼儿,只游在你身畔。或许这鱼儿太迟才懂得莲花的洁美,可它愿一生一世都不离不弃地守护。 
礡山。
离涂家茅屋不算太远处一个颇隐蔽的山洞里。受命暗中守卫垂光夫人的西夜暗卫们刚换过了一班,他们的头领郦阔哲也刚从王廷赶回来。
醒着的几名暗卫殷勤地迎上前,抢一般接过了郦阔哲带回来的酒肉干粮。
郦阔哲放下短钩,将肩上的一个包袱取下打开,从里面抖出一条毯子,一边招呼他们坐了,摆开食物,一边问:“阿若呢?”
一个暗卫龇牙笑着,朝里面黑乎乎的角落努了努嘴:“睡着呢。从山下回来,坐下灌了两口酒就躺倒呼上了。”
郦阔哲笑了笑,一手拿了块肉,一手拎起一瓶开了封的酒站起身来,轻步走到阿若身后,蹲下身去,将酒瓶儿跟肉块在他鼻子旁转了两圈儿。
阿若本能地吸了吸鼻子,身子动了动,还是没有醒。
郦阔哲眼睛都弯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他促狭般捉住酒瓶颈儿又往阿若鼻子底下送了送。
果然,阿若使劲儿吸了两下鼻子,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没看见郦阔哲,只看见了酒瓶儿跟肉。阿若一个滚儿就坐了起来,极麻利地伸手去抓酒瓶儿。 
郦阔哲将手往回一收,倏地站起身,哈哈笑了。
阿若这才看见是他,忙也站起身来,半笑半恼地道:“头领,你一回来就戏弄我!我可是跟了你去办事的,重头的戏码儿也是我冲在头里,有酒有肉怎么也该先想着我。光给闻味儿算什么?他们倒先吃上了!”
说着朝靠近洞口坐着吃喝正欢的几个暗卫扬了扬下巴,佯装不满地发起了牢骚。
“听听你这一大套!谁叫你光顾着睡了?我往王廷里跑了个来回,你就舒服了这么久。这么不仗义,还敢抱怨?”郦阔哲说着,用胳膊肘在阿若肩上捣了一记,将手中酒肉往他怀里一塞:“给!”
阿若这才呵呵乐着接了,两人另铺了毡子坐下吃起来。
“头领,王怎么说?” 
“王夸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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