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见浮生不若梦第一部》第4章


男人优雅的手指托着郁金香状的长杯,缓缓让金黄色的液体在杯壁游移,酒香愈发温暖:“王浮生,你知道这是什么酒么?” 
“知道。”我正色道,“我烧鱼时总会放到,绍兴黄嘛。” 
对面的人好似噎了一下,突然又微笑了起来:“原来你不喜欢白兰地,本来听柳五说你好酒量,还想与你小酌一番,现在看来,倒不必麻烦了。” 
只不过是一杯酒精而已。我默默地告诉自已,平静道:“多谢江总费心。” 
江上天微笑着,适才的怒意不知为何已全然不见,悠闲地呷了口酒,向后倚在吧台上,问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调你到这里工作吗?” 
“知道。”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哦,说来听听?” 
江上天眯起了眼,很有兴趣地瞧着我。我只好道来:“因为我生得国色天香,千娇百媚,聪明伶俐,一代妖姬,江总对我正是一见钟情,难以忘怀。” 
接下来的时间里,江上天做了可能是他这辈子最没形象的事。他不顾任何风度狂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无法遏止,最后连眼泪都笑了起来。 
“好……好,你果然是个有趣的人,难怪柳五这么推崇你……不过,”江上天突然话锋一转,眼神也锐利起来,“若你想转移我的注意,只靠这些法子还不够。” 
我默然。是,我早该知道,一个能在残酷的商业世界拼杀出偌大帝国来的人,又怎会智商平平。突然之间,我怀念起我做苦力时那铁皮小屋,劣质白酒,和周围直率粗野的邻居们来。虽然辛苦,至少,不累。 
“我来告诉你原因罢。”江上天又为自已倒了杯酒,却不喝,只是懒洋洋地在手中转动,“你听过一个故事么?” 
我一直以为我的被提拔是贵人们特有的一时任性,倒没想到还有别的原因,闻言肃然,凝神聆听。 
“是个很无聊的故事……有一天,一个乞丐吃饱了饭,在墙根下晒太阳,他觉得很幸福,忍不住感叹,如果每天都能有三顿饱饭,真是世上的极乐了。这话恰好被一个县官听见,于是他将那乞丐带回县衙,每天供饭让乞丐吃饱,结果三个月以后,你猜怎么着?” 
这故事我不幸正听过。本想说不知道,却有种莫名的冲动,促使我抬起头,注视着面前这个掌着我生杀大权的男人,沉声道:“欲望并不是一种错。无论贵贱,每个人都有权追求更好的生活。” 
江上天眼里闪过一抹奇异的笑意:“你果然知道。没错,那个乞丐变得要求更多,而不只是三顿饱饭。其实,这个故事是说人性的,而人性——不管好坏,都没法改变。” 
我不置可否,也无意和他探讨学问:“这个故事和我有关系么?” 
“那天看到你眼睛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这个乞丐。”江上天微笑,潇洒地对我举了举杯,“诚如你所说,每个人都有欲望,可是在你的眼里,我却什么也看不到。所以,我就扮了一回县官,将你带了回来。” 
我无语。原来,王浮生只是一个试验品,供江大少闲情时研究人生之用。 
“事实上,我更好奇的是这个故事的结尾。故事的最后,县官大笑着将那乞丐赶了出去,却没有说,那个乞丐重新沦落到一无所有时,心态和以前有何不同。唉,我真的很想知道。” 
江上天看我的眼光完全变成了猫看老鼠的那种,既狡黠,又残酷。 
他本来可以不将这些告诉我的,可是那样岂非大大无趣——这真是只贪婪的猫,既要一饱口腹之欲,还要竭尽所能,看着老鼠如何恐惧挣扎来取乐。 
可惜我王浮生,就算是只老鼠,也是只醉老鼠。世人何曾看见过醉鬼为明天担忧? 
我淡淡一笑,鞠了个躬:“谢江总指点,小的明白了。现在不知江总可否允许小的回到工作岗位上去?那里不能脱人太久。” 
这种反应显然有些出乎江上天的意料,他瞪着我,终于挥了挥手。 
我若无其事地退出,走到门口时江上天突然喊住我:“你……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说么?” 
我想了想,回过身来,郑重道:“有。” 
“是什么?” 
“为了弥补我的精神损失,希望江总能考虑给我加薪。” 
身后一片沉寂。 
6 
我如愿加到了一倍薪水。 
可那个以精明著称的男人又怎会让我白吃他的午餐。一番盘算后的现在,我成了他在蓝夜时的兼职私人男佣,或者说,客房专用服务生。 
举凡如扫地,洗衣,配餐,调酒,换床单,放洗澡水……等一切江大公子可以想出来的杂活,全都归我做。我竟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小气起来时,也可以恐怖到这种地步。 
王浮生并非超人,全速运转之下一样会累,烦,和精疲力尽。可不忍气吞声又能怎样?以前我是余了点薪水,却绝不够跑路及至少三个月失业期的家用。住房吃饭坐车,又有哪一样不要付钱。 
从这个月开始,我厉行节约,期盼早日攒够钱脱离苦海。 
幸好我不用全天侯上班,江大少也不是每天窝在蓝夜,大家将就凑合着对付几个月,日子也算得过且过。 
“什么?!他洗澡时要你给他擦背?!” 
PUDEL睁大眼睛,从柔软的沙发上跳了起来——我终于还是硬逼着他搬了张沙发过来,不用再时时跟我抢躺椅,不过这小子好象很不情愿似的,一不留神便又黏到我身上来。 
我甩给他一记你三八的眼神,成功地阻止了他即将出口的尖叫。饶是如此,PUDEL仍是一脸狂震:“天啊,他竟然让你看他的裸体……” 
无可理喻之极。 
我闭上眼,将四肢在躺椅上尽情地舒展开来:“PUDEL,我以为叫女人擦背才比较涩情。” 
“唉,先别争这个,说嘛,讲讲细节啦。” 
男孩挨近我身边撒娇,不用看,我也知道此时他的眼里必定是闪闪发光。 
“你想知道什么?”我反问道。 
PUDEL嘿嘿笑了两声,好不暖昧:“比如说……他的尺寸啦,你碰到他的时候,他有没有……那个……” 
好吧,江上天,看不出你还是奇货可居。 
我瞄了瞄墙上的钟:“请我吃晚饭,我就告诉你。” 
不是我丧尽天良,要蹭别人孩子的卖身钱,实在是人穷志短,除此再无二计,何况PUDEL这小子善能挑食,一顿饭下来,扔掉的比吃下的还要多一倍,叫我怎能不心痛。 
“没问题。”PUDEL豪爽地拍胸保证,接着期待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是。请附耳过来。”我亦干脆利落。 
男孩柔顺黑发的头从我唇边抬起时,脸上写满失望:“就这样吗?你没注意?但肯定没勃起?” 
“当然。你何曾见过男人进澡堂时会紧盯着别人的那处望。”我继续放松着浑身酸疼的肌肉,若不是昨儿江大少兴致突发,令我替他擦完背后,又将天花板地板都一一洗净擦亮,我又何苦在这里装死骗吃,“PUDEL,他是变态,但不是涩情变态。很抱歉这次不能满足你的好奇心。但凡有下次,欢迎再问。” 
“哦。”小男生不知是蹭饭计,还傻傻地点了点头。 
终于捱到交班。将大串钥匙交给阿虎,走出门外,我呼吸一口清新空气,浑身轻松。 
已是华灯初上时节,路边一家家霓虹耀眼夺目,更有美女香车,竞夸风流。 
好个缤纷不夜城。 
“请我去吃鸡腿杂脍饭,好不好?”此刻轮到我眼神发亮,看向身边小财主。 
小财主嫌恶地皱皱鼻子:“不要,我要去吃料理。” 
笨,你出钱耶。我瞪了他一眼:“不行,就吃鸡腿饭。” 
“搞清楚没有,我出钱耶!我想吃点我喜欢的都不行吗?”PUDEL同样大叫,决心毫不逊色于我。 
于是十字路口,繁华街道,便有南辕北辙的两人展开激烈拉锯战,伴以间或的大叫: 
“出租车!” 
“先生我们不要车……跟我走!” 
“打死我也不去!” 
…… 
我胜在力气比PUDEL大,拎了他的衣领便要走人,PUDEL见势不妙,干脆一把抱住我,象只无尾熊般赖到了我身上,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呜呜……我就要去吃料理……呜……” 
四周行人纷纷侧目,眼光扫视间尽是斥责,奇怪,难道我这样子看起来很象虐童吗?心中一怒,正想丢手不管,身体却猛然被人推开,猝不及防之下我向后便倒—— 
不是预料中的冷硬石地,而是一个温热的怀抱,大奇睁眼,一张格外美丽的笑脸近在眼前:“浮生,我们又见面了哦。” 
雪中送炭,最是令人感激,何况这人助我不止一次,我展颜还以一笑:“柳五公子,你真是我的福星。” 
柳五呆了一呆,欲将我扶起,我却心生一计,突然捧住头,大声呻吟起来:“嗳哟,好痛——” 
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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