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酒梦若花》第75章

这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找她，我冷笑，偌大的江湖，就凭他一人，怎么可能找的到。
“你帮我找到她，安然无恙将她带回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他一袭青衣，并不畏冷般只随意披了一件大氅。天山上漫天的雪花飘下来，一地白雪衬得他越发唇红齿白眉目精致。我挑了挑眉，他居然为了那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
“好。”我答应他：“那你就留下来，乖乖做我的男宠。好好取悦我，我就帮你将她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这话一出口，见他咬牙切齿的表情，心里不觉一阵畅快。可当他笨拙地将唇映上来，明显毫无经验地挑逗着我，我心里没由来就涌上了愤怒。
他眼底的冷漠和他的骄傲，居然就因为这个女人而轻易抛在了一旁。
霍小筏。
我眼底一道精光闪过，我倒要看看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于此同时，慕容府突然找回了失踪十几年的慕容三小姐，红莲来报的时候他猛地抬起头，非要将那混进慕容府的弟子叫过来，让他细细描述了那个三小姐的长相。
鹅蛋脸，下巴微微有些圆，一双眼睛亮得出奇，像是星辰一般。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一头刚过肩的长发，齐刘海。
明明是很普通的长相，他却非让那弟子画下来。看着那画像中的女子，眼底第一次出现了像希望一样灼热的光芒，藏不住的喜悦般转过眸来对我道：“就是她！”那眼里没有了平日里总是盛满的鄙夷厌恶，只因为这个女子，连带着对我的脸色也好了起来。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想要再多看看他这样喜悦的神情，我居然鬼使神差答应了下来，还派出了四大护法中的红莲去带她回来。结果等来的却是红莲负伤的消息。
“慕容府的人视她为珍宝，不愿意放她回来。”我看着他：“也许将她留在那里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少见地迟疑了，不愿意说话，将那幅满心期待的模样慢慢收起来，脸上只剩下沉思和犹豫。
我瞧着他的表情，心里想着的只有怎么将他留下。这么多年，第一次遇见这样想得到的人。第一次想到了爱情这样的词，第一次想到一个人心里会怔怔地发痒，会忍不住想要他快乐，想将他永远留在身边。
也许这就是月澜为何执意要放弃江湖，放弃自由，甘愿入深似海的宫门城墙内也不悔的原因。
月如霜，斜斜地打在他脸上。我恍然地看着，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改变了。
也许是他永远冷冷淡淡的精致眉目，也许是他偶尔提起那个女人不自觉透露出来的温柔，也许是他愤怒时挑起的紧紧皱起的两道剑眉。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直到那天江湖上传出了第二个慕容三小姐的传闻，我从来没有见他这么紧张过，抓着我的衣袖，那双冷淡的眸子里透露出来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慕容府的人一定会为难小筏的，将她，将她带回来！”
我盯着他，慢条斯理将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以往我太宠他了，他想要什么，只需一个眼神，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捧到他眼前去。除了这个女人，嫉妒在我心里疯长。我冷笑一声：“我为何要帮她？”
感觉他的手募然僵住，等了良久，他慢慢将脸抬起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那双眼里盛满的都是坚定和请求，一字一顿开口：“我这一生没有求过任何人，现在我只求你，救她回来。算我求你了。”说罢，颤抖的手指解开领口，将衣服缓缓褪去，露出雪白的双肩，然后整个人凑上前来，将唇映上我的。
那一刻我才明白了什么叫气急攻心。
为了那个女人，为了那个女人不受委屈，不被慕容府的人为难。他的骄傲，他的一切他都不要了。甚至愿意低声下气求我这个他本恨极了的人，哪怕用这样他最恨的方式来讨好我，他都甘愿。
我推开他，见他不可置信的眼里有一闪而逝的慌张，心又忽然软了。冷冷地瞧着他，见他将身子缩进被子里去，两只眼惶惶不安地看着我。良久才道：“救她可以。但是你必须留在我身边，做我的人。”
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我以为他会迟疑一下，再露出那种让我又爱又恨的鄙夷或是为难的神情。可是他没有，为了那个女人的安危，他毫不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所以当我站在屋檐上见那个女人在底下成为众矢之的，被慕容府的人误会曲解，心里竟然涌起了一股报复的快感。一直等到她被逼到绝望边境我才懒懒出手，扬了扬手中他给我的那个银质物什，见她满心欢喜，像是看到了绝望中的一丝光亮般朝这边跑过来的时候。我突然不想救她了，救她回去只会让他找到离开我的理由，再没有可以留住他的理由。可是一想到他那样诚挚慌乱的眼神，我还是将她带了上来。
慕容胤阳追过来时我将手卡在她脖颈间，那一刻我真是动了杀了她的念头。如果她就这样死了，我回去可以跟他说是慕容府的人不放，将她就地杀了。
可是我不愿意见他悲痛欲绝的样子，这个女人之于他有多么重要，我一直都看在眼里。
什么时候，我居然变成像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样子了。
那个女人果然是惹事精，救了她回去不到几天，他也跟着她一起消沉起来了。整个心思都放在她身上，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让她开心起来。带她去天池边，让红莲教她暗器，甚至在她床头边用那样深情无助的眼神望着她。
这些我都忍了。
就连御龄伤了那个女人，他执意要报复，我都允了。
在地牢里，御龄用那样绝望冷清的目光望着我。我曾经想要留在身边那样干净单纯的男子，最终还是被我给毁了。
可是我不后悔。
那一刻我才明白，所有的人，不论是御龄或是其他人，我只要他一个。
一直到那个女人不放心慕容府依旧要回去，他从来舍不得拂了她的意，我也愿意陪着他保护他的周全。
可最终我还是没能保住他。
当看见那个女人被推进了禁地里，四处急速飞来的箭雨直直射向她，我就知道，他一定会用自己去帮她挡下所有的伤痛。
他一直都舍不得她受任何的伤。
那一刻我发了疯一般想要冲过去，整颗心像是被千刀万剐着，几乎都要跳出喉头。我想着，如果他为那个女人挡了，而我却为他死了，他是不是会在未来某一天想起我，也会像对待那个女人一样温柔的目光来看我。但是洛飞炎却微笑着用横笛拦住了我，我过不去，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千钧一发之际，他合身扑了出去，为那个女人挡下了铺天盖地射来的所有的箭。那些箭穿过他的肩膀，穿过他的胸口，穿过他的心脏。
那些曾经被我一一疼爱过的地方，那些雪白得像丝绸一般的地方。
一箭一箭，穿过他的身体，仿佛也将我一起凌迟了。
直到最后，他含笑望着那个女人，在她怀里沉沉地闭上了眼。我想叫一叫他的名字，我想让他最后闻声可以朝我这边看一眼。
可以让我再看一眼我朝思暮想的那双眸子。
可是他没有。
直到最后，他在那个女人怀里含笑死去。自始至终，他一眼都没有看过我。
一眼都没有。
我突然仰天大笑起来，背后的伤口火辣辣地还在疼，我却好像再也感觉不到了。
心里那个地方剧烈地痛了起来，我感觉到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抹竟然满脸都是泪。
原来我也是会哭的，杀父母弑兄弟夺教位，万人口中冷血无情草菅人命的踏雪教教主，原来我也是会哭的。
他心里一直都没有我，哪怕我做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的心意。
他心里一直都没有我。
而如今，我再也不用为他的喜怒哀乐一颦一笑而牵动心房了。
他已经不在。我唯一爱过的那个少年，他随着漫天冰冷下去的刀光剑影一起，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
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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