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为后》第167章


往事的谜底一一揭开,虞挚的手禁不住地颤抖,死死抓住贵妃榻的扶手,指尖发白,“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陈泉清澈的眸子转了转,眼底经年不散的沉重化开,化作一缕叹息,“死对太后来说,岂非解脱?太后死了,如何体会施加于我的种种苦痛?我便是要助太后得到一切,再接二连三地失去,失去最重要的东西。过去是瀚景王,今天是洛康王。”
虞挚的呼吸颤抖着,若目光可以杀人,她已将他千刀万剐,然而恨中更夹杂了其他东西,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那坛酒对太后的意义,太后一定会在重要的时候、与重要的人同享。不论死的是谁,太后到时都可以尝到由极致快乐跌到地狱的滋味。
我想嫁祸如寄,然而太后自始至终信任她,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陈泉看了如寄一眼,坦然中又带了些抱歉,他转而正视虞挚,“我说完了,现在斗胆问太后几个问题,也让我死得明白。”
虞挚垂眸看着他,面容间说不出的冰冷。
“太后发觉我有异,是否起于那夜相遇。”陈泉不卑不亢地问道,仿佛对簿公堂,抽丝剥茧。他向来是个恭谨的人,如此傲然还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虞挚眼睛缓缓眨了一下,“是。”
陈泉无声地舒了口气,终究没有算错,没有自投罗网,“太后是否听了洛康王的话,才对我生疑。”
如寄不由皱起眉,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是对太后的冒犯。他将香彻宫所有的苦难当做一场伟大的游戏,在最后关头享受揭秘的乐趣,还要求太后配合。
虞挚面色无澜,“是。”
陈泉满足地垂下头,自嘲地笑了笑,“小的一向谨慎,断不会为了什么故人违背宫规,所以那晚的烧纸不是缅怀,而是内心有愧。”
“后宫之中,谨慎镇定与重情重义从来不能在一个人身上并存。”虞挚目光复杂,“像你这样的人,本该无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终究是有愧的,愧对死去的人。最后也败在这一个愧字上。”陈泉面容归于平静,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若说后悔,他也假想过若那天没有去祭奠亡灵又会怎样。只怕,还是会通过别的途径去忏悔吧。他在赵府七年,在香彻宫也是七年,与赵小姐两小无猜,与香彻宫里的人又何尝不是荣辱与共的情谊。孰亲孰远,如何能算得清楚。
“赵美人就那么好,值得你耗费一生?她几时将你当成人看,值得你背弃香彻宫?”虞挚眉头紧锁,定定地质问陈泉。他是她无比信任的人,一手培植成为后宫的中流砥柱,与香彻宫经历多少腥风血雨,这些还不足以抵过一个赵美人的旧情。
“敢问太后又哪里好,值得洛康王抛妻弃子,值得瀚景王临阵倒戈,值得江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陈泉对上虞挚的目光,静静问道。
虞挚从鼻中哼了一声,冷笑点头,“可惜,可惜他们没有一个如你。”她脸上没有丝毫怒气,眼角眉梢却已见寒霜,心底的恨无处可放,唇角的笑愈发锋利,“也好,哀家便让你心心念念的人送你一程,了了你多年的夙愿。”
话音刚落,红萼便引着一个瑟缩的女子走了进来。
陈泉眸光一亮,正是赵美人。
当年明艳照人的桃花夫人已面黄肌瘦,纵使侯府的人百般留意,还是不小心就弄了个蓬头垢面,一双鬼灵的眼睛隐在乱发里,滴溜溜地转着。手中死死抓着半枝凤钗,劣质的黄铜已经生锈,她却要时不时低头摸摸,而后露出安然的微笑。
“来,赵美人,到哀家这来。”虞挚和善地笑着,对她伸出手来。
赵美人听见有人说话,不禁回头去瞧,一看之下惊得魂飞魄散,尖叫了一声扔了凤钗便跑,却被红萼死死抓住。她病了多年早虚弱不堪,手脚没有一点力气。但她显然记得虞挚,像躲避凶神恶煞一般极力往后蹭,嘴里呜咽不清地叫着什么。
“小姐。”陈泉转过身,眼中亮晶晶的凝了一层泪光,不过声音依然平静,带着让人安心的温暖,“小姐。”
赵美人渐渐安静下来,循着声音望去,看见了陈泉。她不记得他是谁,但却莫名地想要亲近,慢慢走过去到他身边蹲下,上下打量着他。
“赵美人,你瞧这是什么。”虞挚端坐在榻上,随手从发上摘下一支步摇,七彩翡翠的孔雀尾舒展开屏,中间悬下一颗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赵美人激动地站了起来,两眼死死地盯着步摇,伸手便要去拿。
然而步摇没抓到,手里却多了一把刀。
“杀了他。”虞挚指尖抚过步摇,却看也不看一眼,只盯着赵美人,“这东西哀家便赏你。”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乌嬷嬷一个陈泉,本文大boss都挖出来了
、一五五、醉了
赵美人看着陈泉,又看了看虞挚手中的步摇,眼中迷茫与渴望交替着,不知所措。
“哀家让你杀了他,你没听见吗?”虞挚的声音蓦然挑高,却带着沙哑的撕裂,横眉间多了积怨的厉色。
赵美人吓得脖子向后躲去,然而宫殿偌大空旷,无处藏身。
“小姐。”陈泉以手撑地艰难地站起身来,他一条腿跛着,所有地重量压在左腿上,连带身体也微微倾斜,对赵美人伸出手,“过来。”
赵美人犹豫地看了一眼他干瘦肮脏的手,慢慢地走了过来,走近了才发现他左手小指少了一截,伤口虽然早愈合了,但光秃秃的看去十分奇怪,她不由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想要去触摸。
电光石火间陈泉已握住了她持刀的右手,往自己怀中猛地一带。
“啊!”赵美人一个没站稳撞在他身上,继而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跳开,手下也不知不觉松了,把刀留在陈泉的胸口。
她愤怒而戒备地看着蜷下身去的陈泉,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出其不意吓唬自己,警惕着他还会做出什么坏事。陈泉双手捂着伤口,鲜血从指缝间奔涌而出,那翻江倒海、颠覆理智的剧痛迟了片刻才袭来,心跳被钉在刀尖上,每一次呼吸都撕扯着血脉,口中泛起腥甜。
他只是抬起苍白的脸望着她,在疼痛的间隙咬紧牙关扯出一个微笑。
赵美人见他站在那不能动了,跑过去狠狠推了他一下,“坏人!”
她看不见他被鲜血浸红的衣襟,看不见他额角冒出的冷汗,纵使看见了,她也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生死荣辱,早已被她遗忘在脑后。
陈泉跌倒在地,腕上的镣铐随之落下“铛”地一声砸在手上,十指连心的疼痛让他呼吸一顿,眼前破烂的棉布裙摆匆匆掠过,赵美人已经跑到虞挚跟前,怯怯地伸手接过了那支步摇。
她美滋滋地反复看着,小心翼翼地一遍遍擦拭着,爱不释手,甚至忘了正站在自己最害怕的人面前。
“把她带下去。”虞挚沉声吩咐。如寄回过神来,眼角冰凉的泪滴落下,匆匆伸手拭了,走过去架起赵美人的手臂。赵美人正专注于手中的步摇,以为如寄要来抢,当发现她没什么威胁时才放松下来,脚下不由自主地随她去了。
自始至终,都忘了身后地上还有个陈泉。
“她早已不记得你了,陈泉。”虞挚凝眸望着他,静寂的宫室中只剩他们两个。周遭雕梁画栋无声,浮刻繁华悉数静止,她仿佛也成一尊美丽空洞的雕像,“这七年,她没有一天记得你。”
陈泉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撑着才不至于倒下。纵使血污满身、过往不堪,他抬头的那一刻还是让人觉得无比干净,眼底一抹淡青色的倦然如湖上波痕,风过澜起,神思遐远。
“小姐得意时,还曾给我抚过一首曲子。那时觉得,真是再好听不过了。”
他咽下口中的血水,声音因剧痛而颤抖,然而他说出的话又那么平静,让人眼前不觉浮现尘封过往,彼时帘内玉手挑拨兰琴,窗外桃花灼灼其华,两小无猜,晴光正好。
“她忘了,我还记得,真的是再好听不过了……”
夕阳西下,暮鼓的余音回荡在天际。丹霞杳霭,罗幡招展,天音寺的禅房中传出僧弥的诵经声。皇家御用重地,这里侍奉佛祖的规矩甚严。
不过也有例外。
过了前头的大雄宝殿再几进几出,金碧辉煌的庙宇庄严逐渐远去,眼前唯见一片青青菜畦。一间小木屋在地头搭起,简朴无华。来天音寺烧香的世人络绎不绝,这里却算得上人迹罕至。就算在寺里,能轻叩柴扉的也不过主持方丈等寥寥数人,每年一度的闭关前后,怀抱不解才会来问禅。
此时此刻,怀晖祖师正泰然坐在门口煮茶,滤了一碗递给洛康王,“王爷,茶能解酒。”
“酒却能消愁。”洛康王从屋中走出却并不接过。他斜倚在门口醉目惺忪,颓然没了往日的儒雅周正。
怀晖祖师也不解劝,随手将碗放下,“天色已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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