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烟云》第56章

“花束子，你可别跟着他们瞎起哄，我可受不住了。”
“姐。”挥退了所有人，她很轻的叫我，让我鼻酸的那种：“花束子知道，姐姐你心里苦啊，但是，孩子呢，姐姐总要考虑。趁着今儿天气也好，我陪姐姐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花束子……”我只是有一点点倦了，阳光晒下来，我很想把眼睛闭上，再也不要睁开。
我很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梦而已，等我闭上眼再睁开，我就醒了。
花束子还再说：“我知道，姐姐这些日子心里憋闷着，身子也不爽快。姐姐，您要是觉得身子沉重，我们就在锦绣宫周围转转。我来的时候，看见路上好多花都开得正好，紫的红的，美丽的很，保管姐姐看了也会喜欢的。”
花束子说着，越发的沉静温柔，好像所有的花都在她眼里开放使她整个人看起来美丽极了。
“姐姐，我们去吧。”
我知道这年年看的菊花并没有真的像她说的那么好看，那么喜欢。花束子费尽心思的不过是想让我出去走走罢了，这点小心思我又怎会不知道。
看着花束子有一点怯怯的期待的眼光，那是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我终于还是答应了。
就出去走走吧，也真是很久没出去看看了，连在肚子里的宝宝的在抗议我这个做额娘的太懒惰了。
像是有感应一样，宝宝在肚子里不停地踢动。
乖，是额娘这些日子忽略你了，是额娘不好，以后不会了。
拿了披风，让小桌留在锦绣宫守家，我在他们半掺半扶下，终于走出了锦绣宫。
外面的空气是不错，至少空间比锦绣宫辽阔些。许久没有出来走走，这些景都变了。
转过一个回廊，远远地看着一群人迎面走来。
近了才发现走在最前面的是董贵妃，身子也单薄了，脸色也苍白，风一吹，就好像要随风飘走一样。
她也发现了我们，我们就这样，隔着十来米的距离，遥遥的看着，谁也不往前走一步，谁也不主动出声。
我看着她，那个人如此悲伤，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透不出半点光来。
但是微妙的恨意，无声的蔓延开来。
终于，她说了话，是看着我的肚子说出来的话：“静妃娘娘，你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可以看我的笑话了。”
于是知道，多年的心结，就算我们不碰面，不说破，也一直都在。
“怎么？皇贵妃您觉得不甘心，觉得愤怒？但是这跟我，没关系，您呐，赖不到我头上来。”我冷冷道：“您得记着，幸福的时候得记着，伤心的时候也得记着，记着您今天的日子是当初怎么来的。您呐，怨不得谁，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您自己个儿种的因，就算是打落牙齿和着血也得您自个儿吞下去。”
这样的无法抹杀的事实，每一次提起来，都让痛苦更加明显。
对面的人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身背后的宫女，两眼冒着火光的盯着我，恨不能扑过来。
于是，心里那一丝微妙的快意，变得越发的明显。
是不是本意都好，我和她根本没有办法互相安慰，因为，从很早以前开始，我就从来也不希望看到这个人过得幸福。
她开始剧烈的咳嗽，整个人抖像在风里的落叶。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面对这样的一个女人，此时我无法恨得起来，也同样无法同情。
于是是我先动了，不愿对着这样的她过多的纠缠，对着她轻轻地颔首行礼，然后带着一帮人走上另一条路。
这条路，比董皇贵妃走的那条高一点，再走个五六米的转个弯就错开了。
也许真的是命。就在我们将要错开的一瞬，不知怎么的，我脚下一滑，竟一脚踏空，慌乱之中我不知推开了谁，撞到了谁，伸手去拉，想拉也没拉住。
只是，等我回过神来，董皇贵妃已经整个人都落到湖里，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眼看着就要没顶。
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尖叫，哭喊声，呼救声，奔走的宫女太监，跳下湖救人的侍卫，整个场面无比的混乱。
我被人群撞着，混乱的场面，让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远处那片明黄就像是定心丸，就算争吵伤害以后，反射一样，依然让我心安。
只是慌乱让我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
于是我只能抓住皇上的手，指着湖，好不容易才说出自己的意思：“皇…皇上，你快救她…救她…”
“怎么回事！？”
“是静妃娘娘，是她，把皇贵妃推下水的。她还说，是报应。皇上，请您救救我家主子……”
‘啪’，我的手被一把甩开，我这才看见皇上的脸，乌云密布，青筋毕露。
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条毒蛇，那么鄙弃，里面的恨得那么露骨。
所以我在这样的目光下，在说不出半句话来。
“不是的，皇上！不是姐姐，皇上！”
“滚开！”花束子被推到在一边，然后有人抓住我的手腕，恨不得把它捏断，似乎那样他就可以消气一般。
“真的是你。”
皇上，你都已经给我定好罪了，我又能怎么回答。
“先有一个佟妃，然后是乌云珠，静妃你可真是不死心啊。”
“乌云珠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就因为几年前博果儿的事，所以你记恨到现在！还是，因为朕要废了你的侄女立她为皇后所以你怀恨在心，才非要置她于死地！？是朕要立她为皇后，你有什么就来找朕啊，为什么要对乌云珠不利！？还是，你对简亲王一事耿耿于怀，包藏祸心！静妃，你好带毒的心肠！朕根本就看错你了，这些年的顺从，不过就是你的一场戏！？”
原来，原来在你心里祸根埋得那么早，我才只能在你面前百口莫辩。
“我以为，我以为…可笑我竟天真的以为你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没想到你，比从前更狠毒！乌云珠刚刚失去了父亲，又刚刚失去亲生骨肉，你竟也不放过她，非要置她于死地！静妃啊静妃，你真会演，这些年，你骗得我好苦啊你！”
“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以为怀个孩子就可以有恃无恐，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我警告你，若是乌云珠这次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你，还有你肚子里的那个孽种，为乌云珠，陪葬！”
“来人啊，去，把太医院的太医都给我叫来，快去！”
我坐在地上，不知道人群是何时退去的。我像失了所有的感官，直到谁在我身边怯怯的叫我。
“姐姐，姐姐，姐姐你没事吧？姐姐您说句话，您别吓我，姐姐！”
“…花…束子…花束子…我…我肚子疼…”
我不知道我只怎么会锦绣宫的，我只知道有什么正在一点一点撕裂我的身体。
有什么正在往下坠，把疼痛无限的放大。
疼痛来的很剧烈，开始还可以忍受，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痛，却像永远也不会结束一样。
开始，我还能发出叫声，到了后面我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也在努力，可疼痛让我渐渐意识模糊，渐渐没了力气。
不行，我不能昏过去，宝宝需要我，我不能昏过去，我必须要聚蓄力量，我不能倒下。
我必须用尽全身力气来让自己保持清明，而不至于失去意识。
只是肚子里的宝宝动静越来越小，让我无比的恐惧，我竟渐渐感觉不到他的动静。
宝宝，你再努力一下，额娘和你一起，我们都再努力一下，我们都别放弃，好不好？
太医呢，太医为什么还不来，我张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谁来帮帮我？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福临，福临，你在哪里？
福临，我好痛啊，福临，我要痛死了，福临。
福临，宝宝他出不来怎么办？福临，怎么办，我们的宝宝他出不来啊。
救救我，救救宝宝，救救宝宝…
最后的意识里，我在想：如果，可以死掉就好了。
第65章　留不住
这一路我们走得太匆忙，拥抱着并不真实的欲望，而幸福成为最美丽的幻象，碎得很彻底。
人还没有走近，很远就能听到来自锦绣宫那一声声凄厉的声音，在黑夜中，令人胆颤。
太后闻讯赶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锦绣宫里冲天的血腥味，宫女太监哭成一团，宫里最有经验最优秀的产婆在一边哭着一边干着急，却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
静妃就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狼狈至极，床上被鲜血染红，触目惊心。
那孩子，曾经那么不可一世，如今在床上声嘶力竭，那声音渐渐低下去，几不可闻，却声声泣血，直叫到人的心里去，让人揪心的疼。
太后在门口站着，几不可见的摇晃了一下身子，还好后面的苏喇嘛姑及时把她扶住了。
这样的场景多像当年她生福临的时候，皇宫里谁也不管他们母子俩的死活。
瓢泼的大雨天，没有太医她就那么硬熬着，赢了老天爷，如今他的儿子贵为当今天子，再无人敢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