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烟云》第59章

“我只是带来你最喜欢的马奶酒，喝一杯吧。”
我凝视着这个男子，一年不见，他老了，脸上岁月留下的印记，那么深刻。
再次见到这个掌握了我半生爱恨悲喜的男子，我的心竟然会那么静，静到无悲无喜，无怨无恨。
于是，我在他身边坐下，却不告诉他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马奶酒，于我而言，太腥。
他一杯一杯的喝着酒，一边絮絮叨叨的说话，也不管我回答与否，似乎他说的这些话本来也就不要我回答。
“梅林的梅树都开花了，真如你所说，在雪里特别好看。”
“…玄烨上次爬树，差点摔断腿，被佟妃罚他写了三千遍‘我错了’，我没罚他…”
“还记得第一次找你喝酒…真好…”
很快，一壶酒就没了，两只酒杯中是最后的酒。
我们拿着杯子，都没有要喝下去的意思，好像这样就可以留得住时间，哪怕只剩下无尽的沉默，比争吵更折磨。
福临，你知道吗，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我曾经有多害怕，有多委屈，多无助，多痛，这些我多想跟你说。
可是，如今隔着那么多人，那么多事，那么多伤害，你我有多遥远，那些话便如鲠在喉，而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迁言，这些年你恨我吗？也是，你该恨我的，该恨我的……”
“不，我不恨你，路都是我选的，该承受什么样的后果我认了。我只是，有些倦了。”
“皇上，喝完这杯，就散了吧。”
所以，只能喝下这杯酒，还我情深，敬你无爱。
恩恩怨怨，爱恨情仇，种种过往，都付这杯酒，一饮而尽。
起身走入房中，缓缓地关上门，在门缝中见他他却还是保持着拿着酒杯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拿起佛珠，闭目虔诚诵读，不再想门外的那个漫天风雪的世界。
是夜。
我在一片灼热的空气里醒来，热浪几乎要叫人窒息。
满目的火光，比太阳还要耀眼，我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第一反应是逃跑，但我却只是穿上衣服鞋子，整理好头发，坐在床边，像迎接一个仪式的到来。
何必逃，静下心来，可以听见房屋不堪重负的声音，好像下一秒就会塌下来；可以听见远处传来人们的呼救声，由远及近，有些惊慌失措。
第一次世界在我的心里完全静下来，火光冲天，我却在火光之中看到了那些从前。
那些画面在火光之中，不停放映，那些好的坏的记忆，那些我爱过恨过的人，那些我记得和不愿意记得的事，在漫天的火光里，在这一刻都那么美好。
福临，只有这一刻，我才终于敢说我还爱你。
在漫天飞舞的蓝色引路娘里，又见那个少年从半明半眛的月光中走来，似是清俊，宛如天降，翩若惊鸿，宛如神祇。
一如初见，恍若隔世。
还好，再见你一面。
还好，这一场漫长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完）
（清世祖废后博尔济吉特氏（生卒年不详），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之女，太宗孝庄文皇后之亲侄女。世祖福临以其奢侈、嫉妒，因而不和。十年（1653年）八月，提出废后。经争议，终废为静妃，改居侧室。
之后，有关静妃典籍便从史料上消失，无人知其生卒年和葬地。）
第68章　番外：原因
我叫爱新觉罗。玄烨，大清王朝的三阿哥。
皇阿玛不喜欢我，这是我很早就知道的事情。不过那没什么，反正我也不喜欢他，皇家是那样的，我们的感情总比别人淡漠些。
我五岁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奇怪的人，她是锦绣宫的主人，人们叫她静妃娘娘。
但有人说，她曾经是皇后，当然了，这些宫女太监嚼舌根的话，本阿哥是从来不会相信的。
那是有一次我不小心把四阿哥用茶水烫伤了，皇阿玛很生气，不仅把额娘训斥一通，还要我去一个我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所以，我更讨厌四阿哥了。
当然我一直也讨厌他。
我也不想去锦绣宫，听说那个静妃就是一个疯子，她还曾把额娘推下水，差一点我和额娘都一起没命了。
这是额娘说的，当然有可信度。
一个宫女把我领到锦绣宫，锦绣宫太小了，比我偷偷见过的冷宫，大不了多少。
锦绣宫人也少，我都在前院里站了一刻钟了，也只有四个人来请安。后来我知道锦绣宫就只有这四个人当值。
然后，见到了静妃。
这是个奇怪的女人。
见到我除了表示疑惑，竟没有表示出特别的厌恶或者是讨好，好像对她来说我的存在，只是在锦绣宫多出一个人来而已。
难道，额娘的话是假的？第一次，我开始觉得也许大人说的话也不一定全是真的。
但是，我讨厌她老是把我当成孩子看。
我是大清王朝的三阿哥，尊贵无比，岂是能和那些乡野小孩一般对待的？
真是，跟她说多少次，不要拿那种奇奇怪怪的粉红色布做的小猫小狗给本阿哥了，都把本阿哥的寝宫占满，没个落脚的地儿了！
本阿哥是将来大清国的栋梁之才，当然要满腹经略，勤于修身，居然叫本阿哥去爬树，还要偷偷摸摸，那岂是君子所为？
而且自己还笨得从树上掉下来，好几天都只能在床上躺着，哼，活该！
不过，看在她做的桂花糕好不错的份上，本阿哥就不把这件事告诉连青了。
不过，她要是再打扰本阿哥读书，硬要去放纸鸢的话，那本阿哥就好心的陪她去好了。
虽然本阿哥一直都想回去景仁宫，但在那天她向皇阿玛求情的时候，本阿哥却有那么一点点的不高兴。
虽然本阿哥发誓，再也不会再去锦绣宫那个又破又小的地方，但是本阿哥还是觉得等以后本阿哥当了皇上，把锦绣宫变得又大又好的时候再去好了。
至于在这之前，本阿哥就勉为其难的时不时去探视一下好了。
看着静妃一脸了然的笑容，本阿哥绝不承认，是本阿哥想她了，绝不。
后来，她有了宝宝，肚子变得那么大，她也就变得更难看了，再说本来也不好看。
她总是问本阿哥奇怪的问题，这次更奇怪了，居然问本阿哥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这个，难道是本阿哥想就可以的事么？
本阿哥决定不回答这种问题，以后本阿哥都决定了，不是八股五经治国齐家的问题，本阿哥一律不予回答。
不过如果真要说的话，本阿哥还是喜欢妹妹，因为本阿哥讨厌四阿哥那个讨厌鬼。
妹妹的话，不要像她一样就好了，那么笨，连字都写得那么难看。
如果是弟弟，要是是她生的的话，本阿哥也可以将将就就。
看在她那么笨的面子上，本阿哥就应允了她那个愿望吧。
但是，这些话本阿哥是不会跟她说的。
只是，之后等本阿哥再去锦绣宫的时候，她竟不在，我去问额娘，连额娘也支支吾吾不愿意说。
哼，一定是她又闯祸了，算了，她总是这样，等她下次回来，等她回来再说。
只是，本阿哥一直等一直等，她也没有再回来。
所以本阿哥决定，如果她回来了，也不再理她。
本阿哥第一次流眼泪，是在一个晚上。
那天晚上，皇宫突然起火，本阿哥从寝宫里出来的时候，火光染红了半边天。
看着冲天的火光，眼泪就不由自己的往外跑。
第二天，额娘反常的抱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被额娘抱着很温暖，可是本阿哥不知道额娘为什么伤心，只能默默的不说话。
只是这时候，本阿哥突然有点怀念她的怀抱了。
算了，要是她再回来的话，本阿哥就不跟她计较。本阿哥一言九鼎，说话算话。
两年后的一天，皇阿奶命人说要见我。在御花园里，我见到了很久没有见到的皇阿玛。
纵然我处变不惊，但看到皇阿玛此时的样子，也不免吃了一惊。
皇阿玛面容憔悴，没有龙袍加身，穿的是青灰色僧袍，剃了光头，手持佛珠，像被什么压得毫无生气。
皇阿奶要皇阿玛把皇位传给我，被皇阿玛一口否决，理由是我的戾气太重，以后不会是仁君。
皇阿奶并不认同这个理由，于是低下头笑着问我，要不要当皇帝。
皇阿奶的笑容让我想起一个人来，也就是这样我才会回答出这样一个没有深度的答案来。
我说，我想当皇帝。因为，有人希望我将来能做一个好皇帝，可以保护好弟弟妹妹们，让他们快快乐乐的长大，幸福的生活。
我想做这样的一个皇帝。
不知为什么，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这就是本阿哥想当皇帝的理由，如果她还会回来，本阿哥会告诉她，本阿哥做到了。
如果，她回来的话。
第69章　番外三：空气
他很久不来这里了。
她还在的时候，他不能来；那一把火后，他不敢来。
他在大门口站了很久，好像又看到侧着身她站在这里送他的场景。
她的嘴角总是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