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已成晚》第46章

而如今……
他心中再清楚不过，服下解药的后果是什么。
只是，夕墨不应该是束手无策的。
晋楚嫣红很想上前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可是她却没有动作，久久的站在原地看着夕照怀中苍白的夕墨。
他疏离的眼神，竟是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靠近他。
低叹一声，夕照很轻的唤了一声：“小墨……”
他注视着夕墨苍白的脸，感受着夕墨在自己的怀中隐隐颤抖着。分明觉得了他的体温越来越低，即使是四周大火弥漫，依然无法让他的身体稍有暖意。
而晋楚嫣红也在看着夕墨，不自觉的紧握着双拳。织血丝勒得她的手上多了许多细小的伤口，缓缓淌出鲜血她犹未觉。
两个人都看着夕墨，看着他闭着的双目。
害怕他不再睁开眼睛。
微微扇动纤长的睫毛，在两个人的注视之下，夕墨终于又睁开了眼睛，即使那双原本清澈既然的眼眸如今染上了一层朦胧。
他分明是极其痛苦的，晋楚嫣红看到了他紧紧拽着夕照衣角的手，看到了他全身的血色，那些她
恐惧了整整四年的颜色。侧雪楼亲眼见着梅晚的伤口，还有那几乎染遍了整个侧雪楼地面的血，
晋楚嫣红没有想到会再次经历这样的场景。
只是……她已经无法再靠近他了吗？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夕墨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随即他艰难的转过头向夕照低声道：“大哥……我突然好想回去。”
他的声音轻得像是会被风吹散，无影无踪。
晋楚嫣红紧咬着下唇看着他，看着夕照眼中的无奈与一种让人心酸的怜惜，隐约感觉得到夕墨这么说是为什么。
而夕照听着夕墨清浅的话语，眨了眨眼睛硬生生将眼泪止住。夕墨的脸很苍白，一丝血色也无，但他却是轻轻勾起了唇角。
那样的笑容，不是从前的浅淡温柔，反而像是含着些任性和执着。
那笑容夕照是所熟悉的，在夕墨很小的时候他也是会这般的笑的。只是经历的事越来越多，连夕照都快忘记了夕墨是因为背负的东西太多而渐渐的变了。
放柔了声音，夕照说到：“回去……回去哪里？”
又是久久的沉默，夕照能够感觉得到夕墨拽着自己衣角的力度，然而夕墨身上的痛苦他却是毫无办法。
现在，能够救夕墨的也许只有夕墨自己。
微抿双唇，夕照还想再问，却听见了夕墨的话：“回万云山……或者回幽岚庄……哪里都好……”
万云山。
嘲弄一般的笑了，夕照颔首道：“好……”
他带他回万云山。
回去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
小心的横抱着夕墨往严华教大门的方向走去，夕照的脚步很是缓慢，沉重得让人心中生寒。
晋楚嫣红是明白夕墨为什么这样说的。
感觉到手上那些细密的伤痕微微发痛着，晋楚嫣红突然咬牙冲了过去，目光坚定的挡在了夕照的身前。
“你不能带他走。”晋楚嫣红听见自己的声音冰冷而又压抑。
不自觉的颤抖着，晋楚嫣红看着夕照缓缓抬头看她，眼神冰冷而又含着怒意，他的声音同她一样的冰冷压抑：“让开。”
然而晋楚嫣红只是固执的站在原地，没有一丝要离开的意思。
夕照眉头紧皱，双目微微眯起：“我说，让开。”
“你不能带他走。”晋楚嫣红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是任何人都无法动摇的坚持。
而夕照却没有心思注意她的坚持，他只是冷哼了一声，眯着的双目之中渐渐有了一种危险的气息。
晋楚嫣红看出了夕照的愤怒，只是……她不能让。
这一步的退让，也许便是再也无法相见了。
夕墨撑不了多久了。
晋楚嫣红心里知道的，所以她更要将他留下。
“为什么你想的不是要怎么救他？为什么要将他带走？你若是真的不希望他死为什么不去想办法！”晋楚嫣红站在夕照的面前，迎着夕照带着愤怒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而夕照却是嘲弄的笑着，怀中的夕墨似乎是失去了意识，紧紧闭着双目没有一丝表情，对于两人的对话没有一丝反映。只是那微带着血色的汗染红了他的衣衫，仍是缓缓地往下渗着血，凄艳让而晋楚嫣红看着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努力平复下来，晋楚嫣红明白此刻要做的是什么。
留下他，救他。
她此刻不过只有这一个想法而已。
“为什么不回答？”晋楚嫣红又问了一句。
夕照终于低头看了夕墨一眼，才沉声道：“你以为我不想救？你以为我愿意看着自己的弟弟就这样死了？晋楚嫣红，他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多半也是你害的，你凭什么来质问我？”
听到夕照的反问，晋楚嫣红紧握着织血丝的手更加用力，她看着面色白得透明一般的夕墨，他还在沉睡着，像是不会再醒来一般。
夕照的说法的确没有错，夕墨会变成现在这样，许多的原因都是她。
可就算是这样，她仍是不能退让。
看着一言不发却依旧执意挡在身前的晋楚嫣红，夕照的眼神愈发不善，他从一开始便不认为夕墨与这个女子在一起会有好结果。当初在幽岚庄之外遇见梅晚前来救晋楚嫣红的时候他便问过了，
那时的梅晚肯定的说着，到头来放下了一切得到的不过是这个女子的猜忌与冷漠。
而现在，她竟然会如此拦在自己的面前，夕照很想嘲笑，却是无法真正笑出来。
扯了扯唇角，夕照又垂下头看了怀中夕墨一眼，他的气息却来越弱，几乎让人感觉不到生命的迹象。
时间不多了吗？
夕照终于忍无可忍的烦躁起来：“血姬，我说让开。”
晋楚嫣红仍是站在原处，目光坚定：“我也说过，你不能到带走他。”
只要留下夕墨，也许她真的有办法救他。
然而夕照没有再与她耗下去的想法，冷冷看她一眼便施展步法要直接冲过去，晋楚嫣红早已料到夕照会有此行动，手中织血丝已然往夕照袭去，眼见便要缠上夕照的手腕。然而夕照亦不是轻易便能被晋楚嫣红缠住的，即使两只手都护着夕墨，他身形在空中奇异的一转，竟是堪堪避开了那看似无法躲开的攻击。
晋楚嫣红也是一愣，一颗心已然沉了下来。
她失败了，纵使是蓄尽了全身力气的阻拦，竟仍是轻易的被夕照避开了。
怀中的夕墨仍是闭着双目气息低弱，即使方才那样的动作，夕照依然小心的护着他，就像是许多年前在万云山的时候一样。
他想回到万云山，或许也是怀念了。
夕照想他或许是明白些许夕墨的想法了，或许……他是真的倦了。
“我带你回去。”夕照低声对着这世上自己最后的一个亲人说着这句话，然后他抬步往严华教的大门而去。
他要带着夕墨离开这个地方，离开纷扰了他许多年的这些事，离开晋楚嫣红。
而晋楚嫣红颓然的缓缓跪坐在地，双手之上还缠绕着织血丝，努力撑着地面。泪水早已停止，她只知道这一次是真的唤不回那个人了。
可是……
“梅晚……分明答应过我不会死的……”晋楚嫣红口中喃喃道。
梅晚曾经对她许下承诺，不会死，要相伴到老。这些都成了过往的云烟了吗，这些……难道都已经不载作数了吗？
倏然抬起头，晋楚嫣红大声对着夕照远去的背影喊到：“梅晚！你说过你不会死的！你说过你会活下去的！你怎么可以忘记！怎么可以……”那最后的几个字她终于哽咽着说不出来了，一个人在那四周都是火焰的空地上，晋楚嫣红看着夕照抱着夕墨远去的背影，突然之间一切都空了。
夕照说夕墨是自己不想活下去的，晋楚嫣红想到这里觉得莫名的嘲讽。
夕墨说过，除非有一天你要我离开你，否则我绝对不会死的。
而现在她后悔了，为什么他却不肯给她后悔的机会？
夕照带着夕墨离开严华教，他听得见身后晋楚嫣红近乎疯狂的喊声。但是他没有停步，怀中的夕墨身体冰冷，几乎让他怀疑夕墨就此再也不会醒来。
“不是要回去吗……小墨，撑下去……”夕照声音很轻，微带着颤抖。
夕墨仍是沉沉的睡着，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的话。
夕照扯了扯唇角，脚下加快了步伐。
他的身影渐渐远了，晋楚嫣红仍旧跪坐在原地看着，像是要牢牢地记住这背影，记住这一天的霞光之下远去的人。
时间像是过了很久很久，晋楚嫣红怔怔的看着手上那些纠缠了她很多年的红线，突然便抬起了头。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向着夕照离开的方向匆匆奔去。
万云山。
如同夕照所说，一切开始的地方。这里本是严华教的地方，离六座不远，夕照很快就带着夕墨来
到了这里。
葱郁的树遮住了视线，抬眼便见得满山的云雾缭绕晕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