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无缺》第101章


文珑脸色煞白,像是刚从死人堆里捞出来的。他倚在榻上说道:“我还能怎么样,城外如何了?”
“呼延延宁上次损兵不少,从这几日看,应该除了灵年的兵力以外,离国全国之兵都在他手里了,今天又有离军从北面过来支援呼延延宁,看来打算围困死我们了。”言节等到身上的寒气散去,才走到床边拽了椅子过来坐。
“你有没有把握一网打尽?”文珑问。
“就在此一战了,这边只要守住就行,现在只等那边上钩。”
“应该快了。”
文珑话音落下的时候,恰巧冰壶打起门帘进来,“公子,谷县令前来探望。”
言节与躺在床上的文珑交换了一个彼此明了的眼神。
文珑说道:“请谷县令进来吧。”
谷叶穿着平常的便服,手里的拎着一个食盒。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能拿来这么一盒吃食也算很不容易了。他将食盒给了冰壶,走进来刚想向言节和文珑见礼,突然定住了。谷叶还从不曾见过有活人是这样的脸色。他在县尉任上干了有四五年了,界城多年没有大案,最大的案子就是四年前闹饥荒的时候难民闯进城来抢吃的。谷叶可以保证,那些满脸菜色的难民都要比文珑的脸色好上许多。
“我没什么事。”文珑善解人意的说,“常年都这么病着,最近已经算好很多了。”
文珑的话是向谷叶说的,言节却责备道:“你就是觉得自己没事,才病得这么重,上次养了半年才能下床,而今正逢两军交战,药材都不足,一旦有个万一可怎么是好。”
文珑也不知道他说的“养了半年”是从哪杜撰出来的,只顺承着说:“这两日我是不能动了,一切有劳你和飞云,城内还多劳谷县令。”
谷叶答了“是”,又问了几句病情就告辞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1。县尉:汉朝官吏,秩俸四百石至二百石,掌县军事。
2。仪门:官衙、宅邸大门内的第二重正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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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儿奉母这个词原本不是这个意思,这里是我故意曲解了。
、一举功成
金鼓声敲击着空气,一直传到安卧于床上的文珑耳中。此时言节和钟天应该已经出城与呼延延宁交兵了。
“冰壶。”
冰壶进来,“公子吩咐。”
“为我披甲。”
“是。”
先是腿裙,而后上胸铠、束腰带,再来是披膊、护肩、臂甲。在冰壶要为公子佩戴缨盔时,言节身边的传令兵小跑进来,边行军礼边说:“太尉已准备妥当!”
“知道了。”文珑说,“你回去告诉太尉,我这边也该开始了。”
“是!”
文珑戴好缨盔,向冰壶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公子放心,都在暗处。”冰壶将黑檀木镶银佩剑挂在文珑腰带的带銙上。
也就一盏茶的工夫,房间外面突然传进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二三十人闯进了府里。这处临时的住所平日只有两个负责打扫的小兵,面对这样一群气势汹汹闯进来的人,他们只来得及问出“你们是什么人?”就被斩于刀下。
文珑的房门被大力踹开,伴随着“砰”的声响,闯进来二十几个佩刀的武士,站在他们前面穿着简易胸甲的正是界城的县令谷叶。
“我已等候多时了。”文珑按剑说道。
任何人都没有想到传闻中重病不起的文公,竟全副披挂在等着他们。
“尔等可是要挟持我去开城门,好使离军入城?”文珑问道。
“既然知道就配合一下,不用虚张声势。”这句话谷叶虽然是对文珑说的,不过却是说给跟随他来的兄弟们听的。即便言太尉和钟将军两人不在城内,城门也有严格的防守,想要打开城门非绑缚了文公不可。
文珑笑了笑,笑容温文尔雅。
明明是有十足把握的事情,谷叶却觉得心慌,他大喊一声,“弟兄们,上!” 
就在话音落下的同时,二十多把刀已经对准了文珑,而文珑身边只有冰壶仗剑而立。
“你们想好了吗?”文珑不急不缓的说,“我可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在劝导做错了题目的弟子。
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面对这样的态度都会起疑,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谷叶硬着头皮又喊了一声,“上!”这一声比刚才的声音更大,好像只要如此就能说明他所做的决定是正确的。
二十多把刀又逼近了一步。
文珑和声说道:“既如此,谷壮士可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再兵戎相见。”
“你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弟兄们,把他绑了!活捉给北院大王,大王已经答应,必有重赏!”
“那就没有办法了。”
在文珑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冰壶整个人如利剑一般冲出去,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拼死的时候,却发现冰壶不过是持剑挑落了桌上的茶壶。
哐当——!
在一地陶瓷碎片中,泛出了一滩猩红。冰壶在挑落茶壶的同时,反手杀死两人。于此同时文珑的剑已出鞘!
来犯的贼人将文珑和冰壶围在中央,战了还没有一个回合,就听见破窗之声连连。定睛再看时,他们已经被兑国的兵士团团围住。
“现在放下武器,我还可以保你们不死。”文珑手中握着的剑上滴着血迹。俊逸的面容,温雅的声线,在这一刻与他手中的剑异常的和谐。
动摇的波澜在贼人中迅速传开,如果面对数百人的包围还以为自己可以得胜,未免太过天真了。
就在贼人都放下了武器的时候,唯有谷叶还狠狠的握着手里的军刀。
“或许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文珑对他说道,“你的父亲是汉人,母亲是鞑靼人的奴隶,你为什么要帮鞑靼人?”
听到“奴隶”二字,谷叶突然大声反驳,“我的母亲就是鞑靼人!我是鞑靼人的儿子!为什么要帮你们汉人!”
“是吗,原来是这样。”文珑了然说道,让卒长将除掉武器的人统统绑走。
屋内瞬间又恢复了安静,只有三五个留下来的小兵打来水在冲洗染血的地面。冰壶要为文珑除去铠甲,文珑却说:“不用了。”
冰壶知道公子必然另有打算,也就退到一边侍立。
“公子。”冰壶想了想还是开口。
“什么?”
“我奉命去调查谷叶,他的母亲确实是鞑靼人的奴隶,鞑靼人也不许本族的人做奴隶,他为何会说自己是鞑靼人?”
文珑说道:“因为他希望自己是鞑靼人,你懂吗?”
“不太懂。”
“当人的希望达到顶点的时候,他们会选择欺骗自己。”文珑说,“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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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城的北城门前一如往昔,低矮的房屋排排列列,安静的伫立在那里,难以找到有人生活的痕迹。城墙外的厮杀声十分遥远,依稀能听出浩大的阵势。
文珑立马看向街道两侧,对身后的冰壶说:“去吧。”
冰壶得令,打马冲向远处的城门。门口的卫队分两列抵着大门,严阵以待。得到冰壶的传令,其中一人跑上城墙。文珑抬首见城墙上放起一团烽火,在天空湛蓝的背景下飘渺而上。
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城墙上忽然响起一声,“好了!”随着这一声“好了”,城下的士兵开始抬下门闩,准备打开城门。
文珑拔出剑,面对着缓缓敞开的城门,他在心中默数。
一。
二。
三。
……
鞑靼人的骑兵冲进城门,铁蹄卷起烟尘,战马嘶鸣。为首的骑士们突然收住马蹄,面前的街道中有一个男人横剑立马站在那里,男人的四周是沉寂的房舍,烟尘飞过他身上的银甲,在雾霾之中别有一份沉静,他唇边含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连兵刃仿佛都因他的微笑而柔和起来。
后面的骑兵蜂拥而至,拥挤向前方,被挤到的马匹不满的嘶鸣。城门因为前方的收势而被堵住,在最前面的一个将领模样的人意识到情况不好,大喝一声,“杀!”他身后的骑兵随着他的剑锋蜂拥向前。
此时,文珑平静的说道:“开始吧。”却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沉寂的房舍背后突然传出躁动的脚步声,巽国的枪兵从不可预见的四面八方涌出,离军一下乱了阵脚。就在此时,言节率领骑兵堵在门口,前后夹击,杀成一团。
骑兵在街道中无法发挥威力,向后又无法退出城去。转眼间,城中就到处都是人和马的尸体。文珑的铠甲上染着斑斑血迹,手中的剑锋滴着鲜血。他快下的白马随着缰绳上传来的力度,跨过鲜血中的尸体向城门踱步走去。
城门已经闭合,言节正在命令手下清点尸首。
“我该走了。”文珑对他说。
“现在也好。”言节说,“趁乱比较容易行事。”
文珑看向紧闭的城门,“剩下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多加小心。”
“嗯。”文珑挥起手中长铗,方才跟随言节的骑兵已经换成了离国的戎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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