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死桐》第32章


不自觉地就走到了水阁,眉生立于连廊最宽处,有风吹过脸颊。
贺福引靖王登上水阁,在询问了眉生所立之处后,吩咐贺福离去,自己沿着栏杆慢慢走到眉生身边。“问过了?”
“看到我真的那么重要吗?”眉生问。
“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怕自己躲不过这一劫,想趁还有机会的时候看看你。”眉生接住翊伸过来的手,两人并肩而立。
“后悔吗?”
“你呢?我现在处处需人扶持,不仅眼盲而且腿跛。”翊问道。
“自灯节那日,你就已经在这里,你教我如何后悔。”眉生将翊的手放到心口。
静心园。
蕊妃牵着眉生的手细细打量,良久吁了口气,说道:“这就好,回来就好。”
“请娘娘恕罪。”眉生欲跪。
蕊妃急忙拦住:“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翊的做法确实欠妥当,你能跟他回来,娘已经很欣慰了。”
“眉生不知他竟受了那么多的苦,还让他为我奔波。眉生实在羞愧。”眉生自责道:“眉生有负娘娘所托。”
蕊妃拉着眉生一起坐下,为她轻拂鬓角:“你若是再这样说,我可真要生气了。有你在,翊就很高兴,这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为你奔波,他很乐意,你无须羞愧,应该坦然接受才对。”
“对了,眉生。今日叫你来是想让你见一个人。”蕊妃朝篱落示意。
不一会儿,篱落引进一人。眉生仔细看时,心里不禁喝彩:眉若新月,眼含秋水,琼鼻檀口,身量高挑,削肩细腰,使人见之忘俗。眉生疑惑的看向蕊妃,蕊妃轻轻一笑,说出一句令眉生目瞪口呆话来:“这位是叶将军的女儿叶遂言。”
蕊妃将叶遂言推到眉生面前:“个中细节,遂言自会向你细细说明。只是眉生见到遂言,有些话其实已经不需要再问了,可是?”
翊有些不安,眉生自从被母亲叫入宫中,回来后就不太对劲。自己的问题要么不见回音。要么就是鼻子里哼的一声。
眉生将碗箸放到翊的手中,两人默默地吃完晚饭,有人将杯盘收拾好,奉上茶水。眉生把茶杯递到他的手边,又从桌边离开,翊听到她似乎在盥洗。眉生的脚步声停在自己的身边:“手,伸过来。”温热的手巾细细为翊擦拭。
“眉生,你能否坐下。”翊捉住眉生忙碌的小手。
“不能。”眉生挣开他的手。
眉生铺好被褥,自己脱衣面朝床内躺下。翊半晌听不到她的声息,起身向床边走来,和衣躺在眉生身侧。
“把鞋子衣服脱掉。”眉生忍不住出声,看到翊嘴角浮现的笑容,暗骂自己。
“跟我说话了。”翊动手脱掉衣物,进到眉生的被中,“发生什么事了?”
忽然眉生双臂抱住翊的脖颈,“你不觉得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翊抵住眉生额角:“还有什么事是娘子想知道的。”
“叶遂言。”眉生盯着翊的眼睛,有时候自己会有种错觉他的眼睛是看得见。手不自觉地触摸他的眼睛。翊觉得痒,握住眉生的手。
“日间,在宫里我见到她了。”
翊放下心来:“啊。”
“你没什么好说的?”眉生问。
翊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想来,她已经都告诉你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眉生气又上来了。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眉生你很让为夫伤心。”翊说道。
眉生伸手推开他,“两不疑?‘我不喜欢你跟程濯那么亲近’是谁说的?”
翊撑起头正色道:“这是不同的,叶遂言心另有所属,程濯他心中有你。”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眉生偎进他怀里,笑道。
“程濯什么时候走?”
“小气,靖王府就多一人吃饭?”眉生用脚踢一下:“他已经拜刘太医为师祖了。”
眉生见他不接着问,“你不问为何拜师祖?”
“一定是顾随安不愿收他为徒。”翊笑着说。
“你已知道了。”
“我认识随安十七年了,眉生。他不喜欢程濯的脾性。刘老太医乐于见到随安对他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所以若是刘老太医知道程濯的事一定会搀和的。”翊扳过眉生:“是以,为夫的就与刘太医促膝恳谈了。”
眉生笑道:“你真坏,顾随安会生气。”
“管不了这么多,能把那瘟神请走,只有牺牲顾随安了。”
眉生失笑。
“睡了吗?”翊问道。
“没有。”
“眉生,你对程濯似是颇为欣赏,若是你未曾嫁我。”翊不想说下去,“我并非良人。”
眉生背转身,脸色绯红:“情之所钟,虽‘丑’不嫌。”
翊闻言大喜,拥她入怀。良久两人皆无言,翊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翊,我娘常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你一定要好好地。”
“定不负卿。”
檐月暧斜,漏已三下。两人只是相互偎依。
“翊,下一世你我再做夫妻可好?”眉生拨弄着手指。
“那来世你为男子,我为女子可否。”翊喁喁相和。
邻钟徐动,天色将明。
更何求
欢娱易过,转眼又是一年。靖王妃与靖王日日同起同坐庶不避人,日愈久而情愈密。眉生每欲行动,必要事先告知靖王。若无意外,也必是两人同行。世人多赞叹,唯眉生老父杜鹤龄私下喟叹:“似此焉得白头偕老。”
靖王府,皇上与靖王一起站在荷塘边的水榭内,看眉生命人摇着小船行动于碧叶粉荷之间,风中隐约有细细的银铃声传来,翊敛眉浅笑。
“王妃这是在做什么?”
翊含笑道:“眉生读书,见说荷晓绽而夜敛,若将茶于花敛之前置于花心,次日取而饮之有清香。昨日知道皇兄要来,特意准备的。”
“今日一定要尝尝这沁香之味了。”皇上转身问道:“翊,你有何打算。”
“臣弟现在实是废人,目不能视、足不能行。只想与眉生日日相守而已。”翊静听细细的铃声。
皇上欲待劝说,“皇兄,想是茶已泡好,眉生来了。”翊笑言。
皇帝举目四望并不见人,须臾功夫见眉生带着丫鬟从假山后转出来,等到眉生走到身前行礼时,皇上才发现靖王妃行动时身上有细细银铃之声。自此,皇上决计不再提起要靖王入朝参政一事。
元延五年,五月廿三,天气晴好。
靖王在房外不停地走动,房内眉生的声音已经嘶哑。
顾随安好整以暇地喝着茶:“王爷,您能不能停一会儿,我的眼都被你转花了。知道我多不容易了吧,我都是四个孩子的爹了。”
“怎么还不出来?”靖王并不理会他。
“您歇会儿,你那小王妃身子骨比您强多了,再转下去,里面的没事,您该躺下了。”顾随安自顾自地说。
靖王坐下来:“你是大夫,没有别的法子?”
“我要有,早给我媳妇儿用了。”
“那你可有不让妇人生子的药方子。”靖王的问题一出口,顾随安口中茶来不及咽下去,全数喷于身旁的程濯身上。
程濯用手掸掸衣衫,慢慢回道:“有。”
日影缓缓移动,由长至短,又由短到长。
终于,房内传出一声嘹亮的儿啼,靖王长长地舒了口气,接着又一声,顾随安哈哈大笑:“王爷,一举得二,恭喜恭喜。”
内史记载,元延五年五月廿三,靖王妃杜氏生二子。一子名慈,一子名航。
元延二十五年,七夕。
眉生令人置摇椅于水阁空阔处,扶翊坐于摇椅,眉生侧坐绣墩,腕伸于翊双腿之上。清风徐来,腕底生凉。
两人并不交一语,只是静静相伴而坐。
月色渐晦,眉生伸手探翊额角:“回去吧,你身子将将才见好些。”
“无妨,再陪我坐会儿。今夜月色可好。”翊握住眉生双手,挽之入怀。
眉生小心偎于身侧,将头搁在他肩头:“月色颇佳。”
“眉生,若是为夫先走一步,你倒如何?”翊将眉生手合于双手之间。
眉生心下大恸,自去岁以来,翊一病经年。顾随安早已对自己说过,沉疴难愈,旧伤难治。近日来,见他精神渐好,饮食有所增加,眉生心中暗喜,不料却于今夜问出这一问。
“眉生不知。”
“眉生,人生百年,终难逃一死。若我先走,你不可过伤。今生你我二十七年夫妻,于我已是人生最大的幸事。若我先去,必等待于奈何桥边。眉生你要好好的,替我看着他们兄弟二人开枝散叶,我要你白发苍苍时再来见我。你要记得,若有来生,我为女子你为男。”翊笑道。
眉生泪落如豆,口不能言。
忽觉翊双手徐徐滑落,眉生惊起,见翊眉间含笑,竟尔长逝。
眉生将翊的双手置于己手,复依于其身侧。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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