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第22章


我不甘心道:“我用灵力救它。一定救得活。”
北唐拦住道:“獒是犬中至尊,北冥的獒更是神犬,你便是救活了它,它这一生却再也无法奔跑无法战斗,它不会那样活下去的。”
我颤声道:“那就看着它这么死掉么。”
北唐默不言语,转身离去,我也随他出去。他站在我身前,微微叹气,缓缓抬起手摸我的脸颊,摸索着擦去我脸上的泪。我愣愣的站着,泪哗哗的淌,他不停的擦。
半晌,他终于开口,“别哭了,再哭我就不给你擦了。”
我“啪”的打掉他的手,骂道:“是你害死的。”
他竟然笑起来:“你说是便是了。”
我扬手就想打他,他却侧过身,“早上打了这个脸,现在换这边打吧。”我看着他一张云淡风清的模样,心里越发恨起来,却封住腿上穴道和灵力,放心的攥着劲儿狠命的在他小腿上踹下去,看着他一脸忍痛的跌倒,心里才觉得舒坦。
玄夤见到奄奄一息的紫金獒时,哭的惊天动地,我怕他一怒之下迁怒北唐,并不敢告诉他原由,只说被一群豪猪伤成这般。
玄夤哭得累了,睡着的时候,犹自一抽一抽的,脸上还挂着泪,我一边给他抹脸,一边对北唐道:“玄夤在轩辕坟时,有一只犬曾陪他许久,轩辕坟那地方你也知道,万径人踪灭,他娘亲对他要求极严,不许乱跑,不许跟人来往。他哪里憋得住。那只狗跑一整天的路,自己饿的不像话,却从集市上叼回去肉给玄夤吃。”
我定定神,“后来那狗也是为了救玄夤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狗血ing
我定定神,“后来那狗也是为了救玄夤死的。”
北唐微微点了头,“我懂。”
我笑道:“你不懂!”他怎么会懂,大鹏生来尊贵,有北冥亿万妖兽臣服,他怎会懂得被遗弃,在遗弃中的温暖和掏心挖肺的倾心。他又怎会懂得妖族狠厉的皮囊和性格,锋锐的爱和恨,要经过怎样熬煮。
他突然紧皱了皱眉,言语有些忍痛的微颤:“你知不知道这蚕心蛊的前身,其实是情蛊。”
我对蛊术素来厌恶,便只道:“不知。”
他无奈一笑,转身离去,摇摇头似是自言:“早知,早知如此,真不该任由你们。”我看着他突然间颇有些吃力晃荡的背影,忍不住道:“你怎么了?那蛊虫这么快就活了?玄夤不是说……”
忽的想起他刚刚说的情蛊,我也轻笑道:“原是情根未断,只怕你便是死了若木也不见得会掉一滴泪呢。”
他脚下一顿,片刻复又离去。
玄夤在接下来的一些日子一直神情低落,只是北唐帮他把那只獒驯化的十分乖巧,取了名叫做玄冥,自玄夤和北冥各取一字,没过几天就被玄夤带着到处狐假虎威。紫金獒极其护主,连雪豹也不敢轻撄其锋。
北唐却越发神龙也似,见首不见尾。
这日修习火灵,忽的想起他还欠我鸣蛇,我本也一直想要把鸣蛇封入藤蔓,用起来更为得心应手,兵刃一旦有了灵性,便如虎添翼。
我从早时一直寻到日渐西斜,才在北海一方小渚上见到他。他打水鸟喂着一只小雪豹,那雪豹浑身亮澄澄的花斑,一扑一窜间,精硕的肌肉线条极流畅,在夕阳下如一匹上好的缎子,一双眸子如琥珀,微微一动势如疾电,虽未长成,却已冷酷霸道之相十足。
我与雪豹对视片刻,微一笑,衣袖轻震,出手便拿向它脖颈,雪豹眼微眯成一线,不怒不忿,似是跟我灵犀互通,又似知道我在试探它,前爪用力一按,轻身扑上前,我收了掌,顺势仰身向后,一招未老,便起腿勾起右脚,横扫向它的脊背,这雪豹也反应极快,当下避开一脚向我左肩扑倒,我未及翻身抬手切向它前爪……
一番鏖战,我一手扣着它前肢腋下,一掌横切在它脖颈,它另一只爪却同时拍在我胸口,尖指甲刺破一层外衣,再用力一分,我一颗心怕是要被它活生生挖出来。
我丢开它拍拍手笑道:“这只雪豹我要了。”
北唐摸了摸雪豹的脑袋,点头道:“也好。小兽如孩童,最是心灵纯透,它很喜欢你。”说着一拍雪豹,它欢呼也似的嗷叫一声便扑过来我怀里。
我咯咯的笑起来:“给它也取个名字吧。你叫什么?我只知道你姓北唐。”
他微微一愣,道:“北唐琰。”
我点点头,笑道:“那便给它叫扶琰。扶桑,北唐琰。好听么?到底是你养出来的这小畜生。往后唤它的时候,我好记得曾是你给的。”
北唐神色忽的柔和起来,余辉灿灿海面粼粼,墨缎也似的发和衣袍迎风翻飞,翩翩俊朗风神如玉,我看的有些痴,看进他的眼里,却又觉得,这人谜样的摸不透,他有时好似于什么东西执迷困惑,有时又好似堪破死生三界无可留恋。
至此,只觉得他越发瘦削,每每想到他体内蚕心蛊,都有不忍。
我放下怀里的雪豹,看了他许久,道:“蚕心蛊可有法子解?”
他转过身,笑的分外舒心,却缓声道:“无法,便是有法子也不能。蚕心蛊虽蚕食心脉,却也于我大有裨益,能镇心魔,镇咒劫。”
我上前抓住他道:“可我不想你死啦,你也不想死是不是?我想救你。”
他戏谑道:“若连凤凰之后的大鹏都自救不得,你却又能拿什么来救?”
我不依不饶:“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身负咒劫?我能想到法子。”
他拿开我的手,不再言语。眼睫微低,脸色渐渐淡漠开去。
于是,我便再也不问。
任光阴如箭,岁月如流。
百年后,北唐便只在甘渊底,再不出来,偌大的北冥如死如丧,愈发阴寒,北海冰结百丈,雪山不见日月,只有风雪,无尽的风雪……呼啸如兽,悲切如泣……
玄夤每隔一年下一次渊底去见北唐,每归来,灵力骤增,内丹愈发纯净,人却愈发沉寂。
我坐在壁炉前填柴禾,玄夤化作狐身蹲在我身旁,轻细细道:“扶桑姐姐,北唐快死啦。人瘦的像这柴禾棍儿一样,那衣服穿在身上跟麻布袋子似地,头发都变得灰蒙蒙的,眼也看不见,他的心都是蚕茧了,内丹虽还有,但精气神都在我这儿了。可他还没疯,还记得你,还笑着问我你的腿还瘸不瘸。”
我笑着笑着就流泪:“你肯定跟他说‘扶桑这瘸子,虽然瘸着,但昨儿还跟雪貂打架呢’,是不是?”
玄夤咯咯的笑,没心没肺的:“是啊是啊。”说着就叹气:“我是不是做错了,他是好人。”
我正色道:“你没错,他说过,蚕心蛊虽苦,却能镇心魔和咒劫。错也是若木的错,是给他下咒劫的人的错。”
玄夤又紧张地问道:“他若真的死了怎么办?”
真的死了,真的死了……是啊,他若真的死了怎么办?
现在虽日暮西山,总归还活着,我还知道他人不人鬼不鬼的呆在雪山之心甘渊底,若真死了,是要魂飞魄散再无一声一息了么?
“我也不知道啊。”一句话喃喃出口,心里如万箭攒刺,“我不知道,我救不了他,救不了啊。”
“扶桑姐姐怎么不去看他?”
我摸着玄夤的脑袋:“不用去,他不想见我呢?”
“不会,他想你呢,每次我去见他,他虽不开口问,但只要我说姐姐的事,他都很高兴,他喜欢扶桑。”
我笑着,再也不说什么。喜欢,谁又说得准?只觉得,舍不得他死了,几百年了,北冥风雪不分日夜的无息无止,我哪里还知道,什么叫做喜欢,什么叫爱,只觉得,他对我好,对玄夤也好。说是当年在南海的愧疚,却又不全是。
如今,都要死的人,我与他之间,说与不说,又有何妨?
玄夤从怀里掏出一条金丝软鞭,“这是北唐让我给你的,他说,封了鸣蛇在里面,有口诀可以召唤它出来,还说,鸣蛇以后会保护你,最起码不会被人逼到自断腿筋。”
我接过,软鞭触感极美妙,有兵刃的锋迫,有蛇皮的韧力,我一挥手,软鞭破空清啸,嗤嗤的嘶鸣,收力折回,笑道:“果真好用,你替我谢谢他。”
玄夤眼里闪着泪盯着我看,我叹了口气:“别哭,哭什么,死了就死了,难不成你这么哭上三天三夜他就不死了?”
玄夤被我这么一说,眼眶里的泪哗哗的就往下流。
我把他从身上摘下去,扔在藤椅里:“你自个儿在这儿哭吧。”说完转身就走。
站在甘渊边,闲闲地打水漂儿。爱怎么死怎么死吧,我不是玉帝,哪里能管得了这么多,可即便这么掩耳盗铃的想着,心里到底还是堵得闷痛。
我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一头扎进甘渊,还是去看看他吧,总之是要死的人,看一眼便少一眼。
我在渊底轻手轻脚的走到他住的地方,卧房和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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