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外传》第60章


我想了很久,半天,看着屋顶,说,“有,我彼时也有人思慕,还不少人。”
他轻笑一声,撑着额角,道,“哦?说来听听,都是什么样的公子?”
我摆了摆手,“那太多了,一时半会讲不完。我彼时在南阳救你三叔的时候,就有个员外家的公子看上我了。”
他慢条斯理地说,“那么,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
我正色点头,“嗯,有钱还有才。”
他理了理衣裳,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笑道,“原本我听说是杜员外,你这么一说,难不成是杜员外的痴呆公子?”
我默了良久,拍桌而起,“把我的粥吐出来。”
在荆州宿了些时日,待到雪霁之时,已是上元佳节。
孩童执了荷叶灯四处奔玩,夜市熙攘,燃了满城的灯火,蔚为状观。
八里戏台,歌舞奏乐。
绢缎上描了龙腾鱼跃、月影秋荷,映在花灯上,迷了人眼。
留大风一人在客栈中难免孤寂,且他越来越懒越来越懒,有点冬眠不觉晓的感觉,整日整夜地眯着眼宅在屋里不出来。于是,我将他拖着带在一旁,与楼西月一道,两人一兽逛花灯节猜灯谜。
我兴致盎然地一个个灯谜看过去,不时地将谜面反反复复地揣摩一番,再远目地思考一计,最后一个没猜出来。
不是谜题太难,主要是谜面写得太文言,我反反复复揣摩一番、再远目思考一计之后,会发现我连谜面也不晓得它在讲什么,只能作罢。
楼西月抱着胳膊瞧着我一个个猜过去,闲闲道,“一个也没猜中?”
我说,“咳咳,哪个说的?猜中了许多,只是我默默地放在心里没说出来罢了。”
楼西月偏头含笑,“我给你猜一个?”
我说,“那有什么不可以。”
他笑吟吟地递过来一张谜条。
我捋开来一看,怔了一怔,脸上腾的一下烧了起来;上头写着一行小字:你今日很美。
我支唔着说,“这、这是什么谜面?”
楼西月轻笑一声,摊手道,“写了谜面你也猜不出来,索性写个谜底给你。”
我抬头看他,阑珊灯火点入他眸中,华灯初上,似是渐渐铺开的晚霞。
[五〇]流沙暗(一)
因为冬日里夜长昼短,赶路不大方便,眼下已经行路月余时候。
我倚在窗边,掩口咳了几声。
楼西月拧了眉尖,搁了只手炉在我手中,再将我身上的毡毯往上提了提,不放心道,“你要紧么,上回给那狐狸咬了之后,一直都这样?”
他容色有些肃然,我也不好与他道明在帮师傅试药之后,我不单味觉没有了,且惧冷的毛病愈发厉害。
我状似轻松道,“但凡是个常人冬日都会怕冷,我又不比你会功夫。”
楼西月沉吟了片刻,道,“倘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同我讲,知道么?”
我点头,再与他道,“自然,我是个大夫,哪好哪不好自己一清二楚。”
他安静地看了我一会,笑道,“你从头到脚,哪里像个大夫?”
我忿忿道,“我手到病除,医好了不少人,你又不是不晓得。”
他顿了顿,侧了身往窗外瞧了瞧,良久再没言语。
后来我才反应过来,许是叫他想到了他三叔,触了这方旧疤。
到汶涞之时,恰逢薛国的春祭,百姓皆在准备行祭之礼。
我同楼西月安顿在一处民宅中,与旁人打听了一番,此回春祭由公主怜姬主祭,因是帝君抱恙,且膝下无子,有意传位于怜姬。
春祭历时八日,怜姬会同汶涞百姓共祭牲羊和香火,于祭祀营地中进行金殿大祭。
我与宅中妇人问道,“你见过公主的面容么?她是否与我长得有几分相像?”
她似是一惊,笑道,“姑娘说笑么?公主殿下这样高贵的人,我们寻常百姓是见不得的。”
楼西月与我道,“上回祭天大典,她也只是以面纱掩面,旁人自是看不真切了。”
我问说,“既是如此,为何你这样笃定齐笑就是这个怜姬?”
他顿了顿,默了一会,再道,“彼时在殿中,你将我的扇子打落,怜姬似是察觉,却有意引宫人离开。”
我说,“这样说,她认得你。”回想了想,复道,“她是不是落了只荷包在地上?”
他微微颔首。
我怔了怔,垂首低声道,“原来她早就认出你来了,所以放你走。”
次日辰时,春祭开始。
百姓立于街巷两侧,将右手置于胸前,虔诚行礼。鸣炮击鼓、金乐齐奏。
大殿门开,前有四马护驾,引着怜姬的马车缓缓前行。
怜姬着一袭海棠红撒珍珠曳地纱裙,额缀一枚琉璃紫荆,腰饰千波金环片,面戴一方浅金色丝绉面纱,马车绕宫三圈,百姓祭全羊和圣酒。
我远远地看着怜姬,她举手捉足皆是贵族的气势,让我很难将她与齐笑重合起来。
随着祭礼推进,马车至汶涞城西草滩上的宫帐外停下,怜姬下了马车,在金色绸织的帐外祭了杯圣酒,尔后入了帐内。
待到近夜,礼毕之后,我见楼西月不在宅中,便猫着腰到祭祀营地里晃了一圈。
远远能望见那方宫帐里点了灯,外头守了圈宫人,盈盈透出些昏晕来。
宫帐外头挺热闹,有不少人围在篝火旁歌舞生平,让人觉得这不是一场祭祀,是一场活色生香的皇室狩猎。
等了些时辰,也不见公主有出帐的趋势。我返身走至营地不远处的集市,一派熙攘热烈,许多从薛国各地来的商人,都铺开摊子做买卖,趁着春祭大捞一把。
路过一个卖奶干的摊子,我停下来想买些干粮裹腹,摊主朝我热情道,“姑娘,我这里的奶干是用最上等的羊奶做成的,是我们鲁吉格草原最肥的母羊,是整个薛国最香甜的奶干。”
我忙不迭地点头,表示香甜,绝无仅有的香甜。
其实我依旧没有味觉,嚼这奶干和嚼撮草对我来说没有太大的不同感,但是吃这个最肥母羊最上等的奶干让我觉得精神上很有优越感。
既然肉体上得不到满足,我只能寻求精神高度的满足感。
有人自后头拍了拍我的肩,扬着声调道,“姑娘。”
我回过身去,见着子夏穿了一身墨色衣袍,额中系了根黑色缎带,身上挂了不少锦囊璎珞,踩着一双黑靴子,惊喜地看着我,“齐香?你是齐香。我们又见面了。”
他一把将我拥在怀里,吓得我手一抖,手中的奶干落在地上。
我将他撑开些,干笑道,“子夏,哈哈,这个、又见面了啊。”
子夏拉了我的手,就要走,“恰好在春祭,我带你去跳舞,你一定会是草滩上最美的姑娘。”
我止住他,道,“子夏,你先等等,我想问你件事。”
他回过头来,右耳耳钉上的玛瑙闪着光,笑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说,“你们的公主是不是同我长得很像?”
他点头道,“是,你和公主殿下一样美。”
我再问,“那你能不能带我去见她?”
了夏低头想了想,“好,你答应嫁给我,我带你去见她。”
我扶额说,“……不好吧。”
子夏惑道,“为什么不好?”
我想了想,支唔道,“呃,我嫁人了。”
他看了我好半天,颓丧道,“你是不是嫁给楼西月了?我向帝君请求赐婚,找了你很久,也没找到你。”
我朝四下里看了看,楼西月不见踪影,便昧着良心正色点头道,“唔,是嫁给他了。我有方白玉,想献给你们公主。”
子夏将我端详了一番,叹了口气,眼神恳切地与我道,“齐香,你要是愿意改嫁给我,我可以去和楼西月说。帝君早已经答应赐婚,我会对你好。”
我指着他领我去见怜姬,只能含糊道,“唔,再议再议。”
子夏再次热烈了,“我带你去见公主殿下,请她为我们赐福。”
我随着子夏走近宫帐,他在外头躬身行了个礼,与宫人请示了一番。
我们便立在帐外等宫人通报,衬着灯光,帐衣上隐隐绰绰地映出来两个身影。
等了些时候,宫人返身回来,道,“郡王殿下,公主正在与人议事,尚不方便见您。”
子夏颔首表示知晓,再与我道,“齐香,去我帐中,我有上好的贡品蓝波露,你一定爱喝。”
我说,“不用了吧,你看,天色晚了,不如明日……”
话还未说完,他忽然伸手将额间的黑色缎带取了下来,凑近了系在我额上,笑道,“这次,我再不会让你跑了。”
“你就宿在我帐里吧。”
我左右瞧了瞧,感觉里外都是他的人,很绝望。
我想同他讲道理,“子夏,你知道婚姻的基础是什么么?”
子夏想了想,道,“是什么?”
我循循善诱道,“是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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