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极天》第66章


“唱啦。”李瓜子家媳妇笑道:“俺们都觉着这曲子听着好听,都很爱唱,可是这词儿有些不明白。”
年轻公子笑着将药递给李瓜子家媳妇儿,道:“李婶,药您拿好,既然您觉得这曲子好听,那下次山上烧香的时候再多唱两句。”
李瓜子家媳妇儿答应着离开了,路上遇到了王麻子家的媳妇儿,两人走到村子口,又说了会闲话,李瓜子家媳妇就听到了从年轻公子的院子里传来的琴声。
李瓜子家媳妇不知道那位公子到底算不算会弹琴,弹是弹的极好听的,就是弹来弹去只有这么一首。
那公子最爱在深夜弹琴,农家人晚上睡得早,这曲子倒一点也不嫌吵,反而能让人睡得更香,如果哪天突然听不到这琴声,李瓜子家媳妇倒怕自己睡不着了。
但是她一点都不用担心这个,因为每晚,琴声总会准时响起,陪伴着李瓜子家媳妇,陪伴着李瓜子家,陪伴着这个小村子,陪伴着整个峨眉山,一起安然入眠……
(完)
第60章 月影成缺
我十六岁的那年,屋前的几树桃花开得出奇的早,环绕着凌山的那条奇曲九转的长溪还没完全的破冰,桃树上就冒出了一粒粒细嫩的花骨朵,粉粉嫩嫩的小花苞星星点点的缀在还未全绿的嫩黄色树叶间,清晨润腻的露珠沾在上头,柔嫩的教人不敢轻易触碰。
那时候,师父的身子还很硬朗,六十来岁的人发间却不见有丝毫的秋霜,只是慈祥的脸上偶尔布有几丝细纹,却也不添其衰老之色,反而有种久经沉浮的沧桑之美。
“缺儿,你便似那桃花,生命才刚刚绽放啊。”师父立于桃树之下,纤长的食指指着就近的一株桃儿,向我展颜微笑。
和煦的阳光斜斜照在他清俊的脸上,投下一半的明亮和一半的阴影。我在心里偷偷地想着,年轻时的师父,该是怎样的俊逸飘洒,又曾俘获过多少懵懂少女的心。
师父见我只是垂头浅笑,轻轻拍了拍我的肩,慈爱地笑:“大姑娘咯,只是不知哪片绿叶衬得起缺儿这朵含羞的桃。”
“越老越没个正经。”我啐了他一口,赌气似地扭头就跑,耳后根发着烫,身后的师父只是“哈哈”地笑着。
敢和天癸教教众既尊敬又惧怕的正教主没大没小,只因我知道,师父是疼爱我的。
天癸教分三门十二部七十二舵,教众数千人,身为正副教主的师父和师娘地位最高,青门、赤门、玄门门主其次,三门各自管辖四部,七十二舵分布在中原各地,又听命于各部。而我和芳儿,十四岁时就担任了赤门和青门的门主之职。两个乳臭未干的女娃成为了地位仅次于教主的门主,自然引来了众多教徒的非议,在他们看来,我与芳儿不过是仰仗的两位教主的疼爱罢了。后来,上门寻事的挑衅之徒皆挂青带紫地狼狈而归,他们才肯承认了我与芳儿的武艺与地位。
我亦知道,下一任的教主,便是我与芳儿中的一人,只是究竟是我,还是芳儿,师父和师娘尚未作定,师父自然是偏袒一手教导出来的我,而师娘亦是偏袒她的爱徒芳儿。最终二人商定,在我们及笄之后的一年,十六岁,进行一场比试,胜者,便是教主的继承人。
对于这样的安排,我和芳儿都无可奈何,芳儿曾玩笑着对我说:“若真到那天,我便偷偷溜走,做教主有什么好的,管着这么一大家子,吃力又不讨好;到时就只能靠你了,缺儿。”
我亦回之一笑,反问:“你不愿做教主,怎知我就愿意?”
芳儿故作无奈地重重叹息一声:“你不愿意,大教主不得跳脚。”
我啐了她一口,恨恨道:“那你也不怕二教主把你给吃了。”
芳儿倒是大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而乌黑发髻上的青色丝带也跟着颤动着:“我才不怕,管他们怎么想,到时候跑得远远的,任谁也找不着我。”
我眼前一亮,拉了芳儿的手就道:“要不咱两一起逃吧,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芳儿信手摘了片嫩绿的树叶,微微嘟起红润的嘴轻轻一吹,叶子上的一只瓢虫向被弄醒了似的不耐地振了振透明的翅翼,拖着肥硕的身子懒洋洋地飞走。
“好,我们一起逃。”
当时的芳儿笑得很美,人面桃花相映红,我想到了在师父书房里的某本书上无意看到的这句诗,正应着她的名字,花自芳。
然而我们终究没有逃走,屋前的桃花开始慢慢凋霰,环山的长溪开始自由自在毫无拘束的流动的时候,凌山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以“驱除魔教,以救苍生”为名,杀死了把守着凌山第一道关隘——听玉峰的坤部教徒,堂而皇之地闯进了凌山,目标直指天癸教的总部,凌山的至高峰九州顶。
彼时,师父,师娘,芳儿,我及玄门门主十二部部主齐齐聚在九州顶的议事厅内,商讨着应敌对策。
“之焕。”师父唤着玄门门主宁之焕的名字,指挥道:“携门下弟子死守望月峰,不要放过一人一马。”
“是。”宁之焕凤目一挑,满脸的肃杀,俯首领命而去。
师父又随手一指十二部部主,命令:“十二部分四路,守着向洋台,秋霁台,雾杳台和花霰台。”
十二部主纷纷领命。
最后诺大的议事厅只余下我和芳儿还有师父和师娘。我和芳儿看着师父,只待他一声令下,便立即冲锋陷阵,斩杀仇敌。
然而师父只是一声叹息,颓然地垂坐下来,师娘紧握着丈夫的手,始终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忧戚之色。
“师父,芳儿与我……”我踌躇着开口。
怎料师父轻轻抬手,没让我说下去:“缺儿和芳儿暂留九州顶,若有万一,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我和芳儿对看一眼,不知道什么是“更重要的任务”,却听师娘向师父缓缓开口:“你当真决定了?”
师父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十年一样,略显疲态的脸上出现了更多的褶皱,像是被岁月的年轮碾过一般,而原本光亮的发业已失去了原来的光泽,只是无力的耷拉下来。我一阵心酸,几乎要哭了出来,师父疲惫的声音响起,却带着一份决绝:
“不然能怎样,绝对不能把那个东西交给他们。”
桃树当真谢了,凋萎的花瓣儿洒了一地,我随手捡起一片来,让它在我的手中慢慢被碾碎,已经没有潮湿之感了,果然,是败了。
山下的厮杀声清晰地传入耳中,心中终是不甘,为什么我不能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为什么身为赤门门主的我不能一马当先,做一个好的表率。
一股子热血冲上脑门,我一扔手中败落的花,跑进自己的房间,取下了挂在墙头的剑,第一次,违抗师命,独自下山。
一下山,我就懵了。
过去的十六年,我虽和许多人交过手,却从来只是比试而已,我从未真正的与人厮杀过,甚至从未见过这么多的死人,眼前的横尸遍野,血流成河,都叫我措手不及。
我藏在树丛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个的倒下,腿脚开始发软,始终没有勇气举起手中的剑。我终于知道,自己是如此的无用。
“小心。”忽然有人朝我低喝一声,我一个恍惚,就见一枝长箭向我直直飞来,心下大惊,忙将足尖点地动用轻功向一旁躲闪开去,奈何箭速过快,虽没有刺中要害,却也斜斜划过我的左臂。
顿时刺痛布满全身,一股热流涌了出来,待我反应过来之时,却又见几枝箭飞了过来,心里大叹不妙,却见一个白影掠过,我的腰被人紧紧揽住,然后身子一轻,被那道白影带走。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左臂的刺痛已经转成阵阵酸麻,然后开始遍布全身,身子瘫软下来。白影的速度很快,我试图想看清救我的人的模样,可是他的脸只是一片朦胧,唯独那双眼,让我想起了师父。
我幽幽转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中,身旁堆着一些草药,旁边有一堆篝火,明明灭灭地照亮原本的漆黑。
左臂又传来一阵疼痛,我下意识的抚了一下,却惊诧的发现自己的整条手臂都□在空气中。
我想到了失去意识前的那道白影,吃力地四处张望了一下,除了我便不再有旁人。我努力回忆着那个人的样子,奈何什么也不记得。
刚想起身,忽然被人制止。
“不要乱动。”来人刚进山洞,一袭白衣透过微醺的烟影影绰绰。
来人在我身旁坐下,道:“你的毒刚解,还是躺着歇息好。”
我看着他的眉眼,恍惚地唤道:“师父。”
白衣人浅浅一笑:“我以为你好歹会唤我一声‘恩人’,没想到反是捡了个大便宜,居然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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