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娘》第54章


夜晚,紫梅回来了。看见了那把木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圣人来过了?”她问。
他摇摇头:“是那个姓王的女人给我的。”想到她走时的狼狈,他笑开了,“我咬了她一口。她还叫我用利剑杀她。母亲,你说她傻不傻?”
久久等不到回答,扭过头一看,母亲正蹲在墙角,环抱着双臂瑟瑟发抖。
“母亲,你怕她?”他不解,“你为什么怕她?”
紫梅抬起头,哭道:“傻孩子,她不是傻,而是对你无法下手。一但你成为一个复仇的利器,她便找到了一个杀你的理由。我是怕你……”
她已经泣不成声。
良久,又说:“以后不许你这样对她。没有她,我母子二人不会平安无事地活到现在。你父亲有许多女人,但在他心中只有王夫人是最特别的。母亲不奢求得到你父亲的爱,只希望大郎你能平平安安得过一辈子。”
她站起身把儿子搂在怀里:“明天你必须得向她祈求原谅。”
李峻乖巧地点点头,经过母亲这么一说,好像不那么讨厌她了。
王萱回到寝宫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关在了房内。那孩子的话和愤恨的表情如刀尖剜进了她的心里,自己就是这么招人讨厌,连一个丁点大的孩子都这样恨她。
郭念云不喜欢她,韦太妃不喜欢她,李德裕不喜欢她,连刘昇和杨妍妍都离她而去。就连李瀍,以前也是不喜欢她的。
从小到大,从一而终喜欢她的就只有一个仇士良。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王萱。但也正因为是仇士良,所以她失去了那么多人的喜爱。杨妍妍说得对,若依靠宦官,她将失去更多。
原来天下间最可怜的人正是自己。她感觉自己被孤立了。无声无息的黑暗向自己靠拢,一片荒芜,什么都没有。
她打消了过继的想法。就算她家世显赫,有了儿子,他们也绝不会让她成为皇后。
第二日,紫梅带着李峻上门道歉来了。李峻一反昨日的态度,把王萱当做了另一个母亲。他那粉嫩的脸颊和两个浅浅的酒窝,以及稚气的童声,化作无数暖心的阳光,让王萱终于绽开了笑颜。
原来一个孩子的魅力如此巨大,她终是体会到了做母亲的喜悦。
“我叫你母亲,好吗?”他张大了眼睛看着她。
“好,大郎。”她微笑着点点头。
“母亲,你的手还疼吗?”
“不疼。”她的声音发酸。
李峻坐在她的膝盖上,仰起头,分明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泪光。
“母亲,你的肚子里有弟弟吗?”他问。
“我的肚子跟你母亲的不一样。”她哽咽着回答。
“为什么不一样?”都同样是女人,母亲说只要是女人都可以怀宝宝。他把耳朵贴在她的小腹上,“好像真的没有哦。”
“因为……我小时候喝过水银……”
“夫人……”紫梅大吃一惊,“这是真的?”
王萱垂下眼皮,那泪水便止不住往下掉。
紫梅也是心酸不已,在旁悄悄抹眼泪:“真是作孽。是谁这么害你?”
“教坊内的女人都难逃一劫。”王萱垂下头,一只小手正温柔地擦拭她的泪。
李峻突然发现了王夫人柔弱的一面,她哭起来时,也跟母亲一样,让人心碎。
他突然说:“母亲,峻儿就是你的儿子。”
王萱的泪越发汹涌,只不过心却软下来。她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一直哭啊哭……
夜晚,李峻趴在新母亲柔软的胸脯上,凝视着她那张犹带泪痕的脸。摇曳的红烛,甜香的暖帐,还有她均匀的呼吸,唇角略带的笑意,就像是一个华美艳丽的摇篮,承载着悄悄萌发的对女性的全部幻想。
第50章 璎珞之谜
被政事搅得头昏脑胀的李瀍从紫宸殿走出来时,已经是月朗星稀了。他急促地往后宫行去,想要赶快躺在柔软的龙床上。
数名手执障扇的翠衣宫女紧紧跟着新帝的步伐,带刀的十二名千牛卫围在四周,绛色长袍的寺人在前方探路。浩浩荡荡的队伍把沉闷的夜色驱赶殆尽。
突然有个人跪在了队伍跟前,李瀍认出他是太皇太后宫中的寺人,招手让他上前。
寺人临近了咬着全桂涛的耳朵说了一阵,全桂涛又传话给了李瀍。
然后仪仗队伍径直向南方行去,出了大明宫,摆架兴庆宫。李瀍只带了全桂涛进了南熏殿。郭念云正半卧在胡床上,身上盖着一床软被。
“圣上可来了。”她半睁开眼目,看见孙儿进来便说。
李瀍坐在了一侧的绣褥台子上:“祖母召我来可有要事?”
郭念云看见全桂涛也跟了进来,忙摒退众人,这才道:“夜也深了,我就长话短说。圣上绝对不能册封王萱为皇后。”
李瀍心中暗惊,抬眉问:“此话怎讲?”
郭念云并不答,而是侧头唤道:“把东西拿出来吧。”
话音刚落,内室走出来一个满脸胡渣的武官,穿着一身绣团锦袄,身材强健高大。手里还捧着一个鎏金纹银盒。
“臣拜见陛下。”他走到李瀍面前,单膝跪了下去,双手举高了银盒。
李瀍淡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打开那银盒。刹那,一道幽蓝的光自盒内射出来。这光如流水般缓缓流动,忽明忽暗,深沉而冷冽。
这……这是王萱小时候戴的那串璎珞。
他幽蓝的眼眸泛起冷峻的光,把那璎珞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没错,这的确是王萱之物。为了帮她寻回,几乎调动了王府内所有的兵力。难怪寻不着了,原来在太皇太后这里。他很快想通了来龙去脉,面色渐渐凝重。
郭念云笑道:“圣上一定是认出此物了。很完美很华贵,可是它的来历却不怎么好。”
李瀍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祖母但说无妨。”
“圣上听过武皇时的虎贲卫吗?他们身份神秘、纪律严整。残杀大臣,戕害李唐皇子,所为之事人神共愤。武皇驾崩后,他们要么被处死,要么逃散、流落民间。其中有一只逃到了邯郸,落地生根。他们姓武,以蓝珠璎珞为号,代代相传。伺机反扑,重建大周。”说到这里,郭念云停下来,看了看李瀍,接着道,
“据我所知,她的母亲姓武,又是邯郸人。圣上怎么能立这样的女人为后?”
“祖母何以得知?若是有人进谗言,欲诬陷她呢?”李瀍压低声音,眸子不经意地瞟了那武官一眼。
“刘昇,你来说吧。”郭念云轻轻一笑。
“是,太皇太后。”刘昇抱拳道,“陛下,其实臣的祖上也是虎贲卫。当臣第一眼看到此蓝珠璎珞时,也跟你现在一样吃惊。虎贲卫的……”
“既是虎贲卫的后代,又何以做禁军?”李瀍显得不耐烦。禁军一般都出身世家子弟,平民百姓想加入是不行的,更别说背景不清白的了。
“臣……杀了父母,这才……得以入内……”刘昇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
他难道就是王萱口中那个故友?李瀍冷笑一声,“你既然做了这等灭绝人性之事,又何需吞吞吐吐。”
“圣上,”郭念云突然开口,“且不论此事。单以王萱那性子来看,哪能母仪天下呢?她是一匹烈马,你若不多加管束,便会跳上天。而且,给她太高的地位,恰恰是害了她!”
李瀍沉默地倾听着,不置一词。
“昔日为颍王妃时,她行事出格,作风不正。如果你立她为后,恐怕会做出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来。虽然我只见过她数面,但看出她眉间藏有一股锐利之气,就好比一把利斧……若给予此女后位,必定是国之大害。她就需要有人压压,这对李唐,对她都是最好的。”
又苦口婆心劝慰道:“圣上,我向来不插手你们年轻人的事。但只有此事也唯有此事,我请求你慎重考虑。”
李瀍平静地凝视着郭念云那张恳求的脸,心中已经是翻江倒海。他答应立她为后,没想到不但李德裕反对,连一向深居简出的太皇太后都反对。对于蓝珠璎珞的传说,他半信半疑。只是太皇太后最后的说辞动摇了他的心。萱娘啊,萱娘,你的确是一匹烈马。任由你驰骋草原,的确是害了你。
对于郭念云来说,她大可以以蓝珠璎珞为由杀了王萱,但却没有这么做。归根结底,是因为王萱在李瀍心中的分量极大。她不想让孙子仇恨她一辈子。
“祖母,不立萱娘为后也可以,但孙儿有一个条件。”他的眸色变得浓郁,“孙儿恳请祖母杀了此人。”他的手一指,指向了跪地的刘昇。
刘昇正低垂着头聆听他们祖孙二人的对话,料不到圣上会来此一招,不由得暗道不妙。他的眼皮开始狂跳起来,不祥的预感很快占据了那颗一向波澜不惊的心。
郭念云笑道:“给我一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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