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的晴与雨》第36章

车里车外灰蒙蒙的一片，她看不清他的样子，只好在窗外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子熙。”她才转过身要走，他又叫住她。车窗打开了，隔着濛濛细雨和傍晚的那一点微光，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看见他脸上有点点落寞的神情。他说：“今晚我值班，明后天都有手术，也许见不到你了。”
她点头，他顿了顿还是说：“晚上要下雨，别忘了关窗。”
她朝他笑：“知道了，齐大夫，我会照顾自己的，每天要吃维生素，不吃方便面，不吃肯德基，晚上不喝咖啡，开夜车不超过十二点，不湿着头发睡觉，起晚了也不会不吃早饭。”
他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从窗口伸出手，掸掉她头上的细小水珠，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欲言又止，什么都没说。
晚上雨势果然逐渐转大。子熙忙着整理第二天上班的东西，老虎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她走到厨房他跟到厨房，她去洗手他跟去洗手间，直到她坐下来看新闻，他跳到茶几上瞪着她。
“又怎么了？”她对他皱眉头。
他朝她投来谴责的目光。她心虚：“不可能吧？我们在楼下说话你也听得见？”
老虎舔爪子，严肃地表示肯定。她只好无奈地搂过他，用下巴蹭他毛茸茸的头顶。老虎不答应，用湿漉漉的爪子抓她的头发。窗外的雨滴滴答答地敲打着窗棂，她已经关掉了大部分的灯，里里外外只有电视机发出黯淡的荧光，全世界仿佛都在风雨里飘摇。她低头吹老虎头顶的毛，隔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是自私的坏人，是不是？”
老虎神色冷峻，一脸的愤怒。她指天：“我不是正在努力嘛，颂阳那么好，我会更努力的……”说罢她轻弹他的脑门：“你这只阴魂不散的猫。”
当当当，这时候电视里响起振奋人心的音乐，开始播报晚间财经新闻。西装笔挺的播音员面无表情地在黑暗里说：“今天下午传来令业界备感意外的消息。网络业巨头万盛集团宣布，将对竞争对手CityTV展开全面收购。下面请看记者报道。”
两军交战勇者胜
万盛对CityTV的收购案远不是外界想的那样单纯，事情的曲折源于万盛游戏王总的一次家宴。
当时万盛还在收购华悦娱乐，王总的女儿考上了全国最难考的高等学府，举家欢庆之余，王总决定在某知名马球俱乐部大宴宾客。当日贺者甚众，其中就有王总的老部下吴俊。
宴会大厅满满当当摆了七八桌，有不少原来万盛游戏的旧同事。吴俊因为已经跳槽去了对手公司，处境难免尴尬，酒过三巡就和王总打了招呼早早出来。饶是如此，他还是嗅到了点不平常的气息。万盛的高管只见到财务总监沈毅成一个，王总的身边还空着几个位子。
第二天他跑去王总家送了一台苹果笔记本电脑。王总女儿要上大学，他去聊表心意。王总欣然接受，拍着他的肩膀问：“怎么样？听说你在CityTV混得不错？”
他连忙点头：“还好还好。”
王总怅然说：“还是你小子会见风使舵，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纵然他是傻子也该听出了弦外之音，凑过去问：“听说现在万盛因为收购华悦娱乐的事闹腾得厉害。难道是真的？”
王总皱眉不语，吴俊忙陪笑：“您看我，心里还没转过弯儿来，还以为我还是您跟班儿的呢，都忘了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吴俊正想着要站起来告辞，不想王总“嗤”地撇嘴：“也没什么不能问的，既然有人要一意孤行，还能怕别人知道？”
吴俊忙又坐了回来，难得见王总感慨万分的样子，说：“想当年万盛游戏可是我手里打下的江山，秦仲书对我也言听计从，现在竟然要听一个毛头小伙子发号施令。齐颂平开来多好的合作条件，他竟然不同意。不满的人也不是我一个，游戏和视频的几个心里都不痛快。收购华悦娱乐？哼，我等着看他的笑话。”
吴俊小心翼翼地问：“收购的事怕是没那么容易吧？齐颂平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会不会两败俱伤？”
王总冷哼：“两败俱伤是一定的，更何况这次那小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志在必得。现在他开价是溢价15％。你知道他准备了多少资金？只怕溢价50％也绰绰有余。这样的天价买华悦娱乐他也不怕消化不良？年轻人心高气傲，他也就公子哥儿一个，我看他离噎死万盛也不远了。”
吴俊不解：“可是怎么会？他为什么要跟华悦过不去？”
王总一脸的嘲讽，俯下身来在他耳边如此这般地解释一番，他这才“哦”的一声茅塞顿开。
不可避免的，这些话一字不漏地传到CityTV的老总赵志诚的耳朵里。话说前一天正好齐颂平找到赵志诚这里来，这一天又听了一则不为人知的八卦，赵志诚不禁冷笑：“秦子墨，想不到你也会出这种昏招。”
赵志诚听到的故事版本是这样的：秦子墨同父异母的妹妹从父亲遗产中得到万盛股份，但是要结婚那日才得以继承。兄妹俩从小不睦，勾心斗角，现在秦家二小姐捕获了齐家二少爷的心，想要不日完婚。秦子墨当然不干。如果他妹妹嫁到平常人家，量她凭那几个股份也整不出什么花样。现在要嫁的是齐颂阳，情况就不同了。历来攘外必先安内，秦子墨怎能容她坐大？现在收购华悦娱乐就是要表明他的敌对态度，显示他的实力，最好拆散他们，即使不能也必让齐家不喜这个儿媳。
纵然赵志诚刚愎自用，也不会打心里没底的仗。他即刻派人去查，回来的报告说，不错，秦子墨有个妹妹，萧美人的女儿，秦仲书的遗嘱上有她的名字，只要结婚就能继承万盛股份。同样不错，此女近来和齐颂阳过从甚密，齐颂阳天天在她家楼下出没，来去自如。又有内部消息说万盛最近大量调集资金，数量远超过溢价15％收购华悦娱乐所需，这也合乎秦子墨志在必得的传闻。最重要是那天他问齐颂平万盛何来此举，齐颂平沉默半晌说：“都是些家事，子墨只怕将来也会后悔。”
那就让秦子墨后悔去吧。赵志诚当即拍板，CityTV应华悦的请求来充当白骑士，即日起开始增持华悦娱乐的股份，目标是收购华悦娱乐33％的股份，加上齐颂平手里20％，总共占华悦娱乐53％的股份。如果成功，万盛无疑已达不到控股华悦娱乐的目的。
有人问：“赵总，现在的价格已经到了高位……”
赵志诚得意洋洋地笑：“放心，咱们又不是真心要收购华悦娱乐。既然齐颂平都求到门口了，我就送他个顺水人情，顺便给万盛捣捣乱。秦子墨什么时候认过输？他志在必得，肯定会加码，到时候咱们再无可奈何地把所持股份卖给他。等秦子墨元气大伤，又得罪了齐家，咱们就等着看他妹妹进入万盛董事会跟他窝里斗的好戏。”
果然，CityTV介入的第二天，秦子墨就在报纸上说，华悦娱乐对万盛下个十年的发展都至关重要。万盛内部也有消息说，董事会连日开会讨论加价的事。秦子墨态度异常坚决，有无条件支持他的董事，但大部分董事反对，两派僵持不下。赵志诚倒不担心，一切正如他所料。秦子墨有几斤几两他知道得清楚，最终是会得逞的，不过闹得沸反盈天，代价大些罢了。
直到万盛提案的收购截止日期将至，赵志诚才感觉到了不妙。CityTV已经收购了将近百分之二十的华悦股份，而万盛董事会一直没吵出个结果。按说如果秦子墨真的想买，怎么会镇不住董事会那几个小股东？
收购期限到来的那天传来消息，万盛宣布不延期对华悦娱乐的收购，等于承认收购失败。万盛的发言人出来接受采访说，董事会一致认为华悦娱乐当前股价已经过高，虽然万盛不放弃对华悦娱乐的关注，但现在不是收购的最好时机。
赵志诚当即惊呆，只是这时候CityTV已成骑虎难下之势，如果这时候减持华悦股份必然损失惨重，而外界都知道CityTV在与万盛竞价收购，此时减持肯定会引发对他本人的信任危机。
也罢，他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买就买了，贵是贵了点，但至少华悦娱乐也不是无可利用之处。
结果为时一个月的收购战这样划上了句号，报纸上说，两军交战勇者胜，华悦娱乐花落CityTV。只是低迷了一个多月的万盛股票，因为董事会的纷争终于解决而开始强劲反弹。倒是CityTV，因为收购动用大量资金而大幅推高负债程度，股价一路下滑，一天跌掉几个亿。
即使这样也并不能给赵志诚致命的一击，更多的坏消息始于收购尘埃落定以后。先是风传CityTV的华尔街投资人对赵志诚的自说自话极度不满，后来又传CityTV涉嫌作假账被调查。
被调查一事纯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