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狐》第29章


警察一呆,显然不适应霍炎的思维。他认真看他,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此时他手里一个手机开始做响,于是递给霍炎:“在车里找到的,你的还是伤者的?”
“不是我的。”霍炎回答,但接过来,上面显示着一个“B”,他按下接听,“喂”了一声,那边却没有回应,大约沉默一秒钟,电话断了。他不想窥探别人的秘密,把它装进自己口袋里。
半个小时后,他们坐着警车回到G市。薛临波一上车就靠在霍炎肩内,一路无语。
嘴角破了算不算毁容呢?霍炎从车窗里审视自己模糊不清的脸,闷闷不乐的重新想起这个问题。
十二
行程于是被耽误下来。小郭头部受到重创,断了腿骨和三根肋骨,其中一根刺穿了胸腔,能活下来已经是一个奇迹了。身心俱疲的薛临波这样告诉张创世,他在那头激动地几乎跳起来。
“你呢?你怎样?你有没有事?”
“不,我不在车上——”
他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感谢上苍!临波,就算你伤了一根头发,我也不能原谅自己!我不该让你出差的!这样吧,你先暂时留在那里,公司的事我会亲自处理,小郭的母亲会让人去通知,等他情况稳定我会去接你回来。”
薛临波挂断电话,下意识捏住右手。要怎样说服自己,要怎样去漠视那颗触目惊心的红痣呢?就差那么一点点,那么一点点——当看到车被撞飞的那一霎,薛临波如坠阿鼻地狱。
“难道你想说,这二十几年来,都有这样一辆卡车在如影随形的跟着你,伺机谋害你周遭所有的人吗?是意外,意外不是吗?没有人死,没有人死……”指甲掐得自己生痛,她却不敢松手,她怕了,怕这一出出的惨剧,昨夜的惊魂让她幼时的记忆鲜明的复活,还不到七岁的薛临波,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幸福和希望灰飞烟灭。她不敢想象,无法想象,假如,假如霍炎死了呢?!
“阿嚏!”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霍炎很夸张地打了个大喷嚏。薛临波看他一眼,懒得质问他是怎么进来的。径自问他小郭如何。
“睡着。”他坐在她对面,表情轻松,“他死不了的。”
他似乎不是以前的霍炎了。薛临波望着近在咫尺的霍炎,嘴角多了一个刚结痂的伤口,这让他漂亮的脸显得很滑稽,不再那么完美。他象活人了,有了属于活人的遗憾的生机。
霍炎注意她的目光,颇有些懊丧自己反应迟钝。都怪那个死和尚,有机会一定去烧了他的破庙!他恨恨又有点得意,居然就那么容易被他跑出来了,什么高僧也不外如是!也许除了“他”,没什么能挡住自己的计划了。
“我认识你吗?”薛临波突然开口,霍炎倒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露出疑惑的神情,似乎在极力思索些什么:“我是说,在你没有来鼎天之前,我们见过吗?我觉得,你很眼熟——我是说,现在的你看上去,好象在哪里见过一样——你是谁?霍炎?我的意思是,除了你的名字,我对你一无所知。你从哪里来?为什么来?多大年岁,生日几号,家里有什么人,结婚了,生几个孩子?……”
原来如此!他舔舔嘴角的伤口,了然的一笑。
“别笑!”她发怒,“告诉我!我没办法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我对你完全不了解,可你对我了如指掌,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或许,我该回去问观潮?”她看得出来,霍炎唯一忌惮的就是观潮。
霍炎纵声长笑,去问薛观潮吗?这可不是他想要的!他抬起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最近,他似乎总在做这个动作。为什么呢?
触手还是沁凉,他亦然。
捧住她的脸,他低低地叹息一声,忽略掉心中的异常,却决定不再隐瞒。
“我的生命,到目前为止,或许可以分为两个部分。最初,是单纯,快乐”他微笑,眼神悠远,“象——象小孩子吧,我不知道这段时间有多久,甚至曾经认为,这会是永恒。可惜,就象有人说,物极必反,世间的事,哪有完美无缺的呢?”
薛临波没料到他居然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看他极其专注的神情,似乎正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当中,很好,她心中微微酸涩,或许每个人都会有快乐的童年时光,而她呢?
“就在我觉得天堂不外如是的时候,我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给了我一切,我可以不再浑噩的度日,为温饱耗尽生命,为一点小利大打出手,头破血流,他让我看日升日落之美,四季更迭的韵味,懂得珍惜,懂得感谢。”
心跳,薛临波很想问他,这样美丽的句子,是给男人还是女人。
“可惜,他离我而去,只因为我小小的疏忽,再也无法挽回。”
“也许我是傻瓜,不该以为有天长地久,可是,他离去的太过突然,我还没有准备好过没有他的日子。我象疯子一样找寻,甚至迁怒无辜的人,可当我找到真正的祸首,却没有办法替他报仇。”
薛临波紧张起来:“你是说,有人杀了你的那个——”
他斜睨她一眼,却不回答她的问题:“他曾经告诉过我,生命之所以存在,必定有他存在的原因,自然造化出天地众生,也自有平衡法则,不管你有多么强悍,多么伟大,也无权通过自己的手去剥夺他人生存的权利;他也曾经说过,假如生命结束的充满了意义,那么,就再也没有遗憾了。我无法为他报仇,因为无仇可报,可是,我依旧不甘心有人夺走了我唯一的快乐,便想出了借刀杀人的手段。”
“我很成功,令许多人都去为他陪葬。”
他的轻描淡写令薛临波毛骨悚然,她端详他越来越沉郁的表情,觉得这好象不是一出神话。那么,是事实了?他有多大的本事?竟可以导演这样的故事?
“可成功又如何?我背叛了他所授予我的一切信念,每天都在活在自我厌弃之中,终于,报应来了,我几乎万劫不复。我并不在乎,因为我不想要没有信念和价值的生命。可老天似乎对我太过温情,居然让我留下一条性命。我只好活着,在漫长的、无休止的等待,等待一个人,一个奇迹,告诉我到底怎样才是有意义的,无论活着,还是死去。”
他沉默下来,碧眸专注地看着薛临波。她无端紧张,迟疑地问:“然后呢?”
“然后,我等到了你。”
空气几乎不再流动,薛临波要窒息了,她很困难地微笑:“说笑的,对不对?”
霍炎笑,依旧让薛临波感到万分熟悉,他说:“你还不明白吗?你,就是你,我为你而来,我不知道是谁在冥冥中安排,可我遵循他的旨意,薛临波,不管是赎罪还是复仇,你的生命,注定了要和我纠缠在一起。”
“为——为什么?”
“我不知道。”
她瞪着他,无法相信他的心情和他的表情一样轻松。她突然想起佛家所谓“心即是佛”,或许在霍炎看来,他的作为是“顺其自然”,可他又如何能否认,这不是出自他的本意呢?也许他曾在某地遇见了自己,也许自己某种特质触动了,令他觉得,可以用她来打发他无聊的时间?莫名的愤怒在心中升腾,难道说,她,薛临波,是他霍炎一道饭后的甜点?
“你不会爱上了我吧。”
薛临波哽住,不敢置信霍炎如此厚脸皮。果然,他飞给她一个标准的霍氏媚眼,笑道:“在考虑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吗?不是,你不是甜点,至少,我不爱吃甜食。”
她打开他的手(她刚才一直想做):“假如你懂得读心,为什么不去研究谁杀了黄素滢?假如你认为任何人都无权剥夺他人生存的权利,为什么不借这样的本事去查找真凶?”
“读人心会遭天谴的,”他解释,“我可以捕捉你一点点的想法,因为我们……”
“命中注定要纠缠在一起。”她又一次打掉他的手,很想有人告诉自己这是一场荒诞的梦。命运、夙缘、读心……这些词居然跟薛临波联系在一起了,她是那样的人,要求客观、理智、精确,却在这里和一个诡异的男人谈论这些唯心的东西!自从他出现,薛临波看着霍炎——他就象他们初次见面时那样微笑着,碧眸红发,俊美无俦——所有的事情都不同了,她再也无法主宰自己的意志,自己的生活,任凭他的牵扯,命运的摆布,一步一步,身不由己的沦陷着。
“我该相信什么?”薛临波有气无力,“命运?那你又说,我不是天煞孤星?假如我不是,那,这又是什么?”她摊开右手,红痣依然。
霍炎却覆住她:“别,别把掌心给任何人看,也许它可以指出些什么,但命运永远都是无法预见的东西。我不能告诉你这到底是什么,但是你不是天煞孤星,绝对不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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