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木城池》第10章


从简洁的反应可以看出来,校方肯定对她施加压力了,譬如委婉的威胁或警告。她原本就每天生活在水生火热中,上学在她看来几乎是家人给予的恩赐,她从不敢做与学习无关的事情,而今我的误伤让她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逃回灌木丛,我再试图用一棵青菜接近她可就难于上青天了。
那天我从蛋糕店门口经过的时候忐忑不安,生怕被她发现,我也没有敢再往里张望,里面飘出的芬芳像驱蝇香一样将我这只苍蝇赶得远远的。我担心很多事情,最担心的就是她遭遇了什么事情,是否又有老师说难听的话了,是否还通知她的家长了,其中任何一件事都会让她陷入尴尬的境地。
晚上我洗完澡正要上床睡觉,卫薇忽然发短信过来,她说:“安泽义,你以前不是说你大学之前肯定不谈恋爱的吗?”
“是啊。”
“那你怎么去追那个简洁,还闹得沸沸扬扬的?”
我无话可说,又不能承认我是替唐明煌顶罪的,只得回复一串句号过去,以此表示自己不想解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种事情就像用橡皮擦毛笔字一样,越擦越黑,我索性不去理睬。不料十几分钟之后卫薇又打电话过来:“我和简洁的关系还不错,要不要我拉你一把呀?”
“真的假的?”我忍不住惊诧起来,简洁平时与人交往得很少,身边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是那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好学生,她怎么会和卫薇关系不错?
“骗你有糖吃啊?!”卫薇依然故作神秘,仿佛这样就能让我感兴趣似的,然而,我果断地对她的话感兴趣了,“你也知道的,她平时很低调,我们只有私底下才处得好,很多事情她只告诉我,怎么样,眼红吗?”
“啊?只肯告诉你?给我讲讲,有些什么事情。”
“你做梦!”卫薇大义凛然地拒绝了,“咱俩是朋友,但我和简洁也是朋友啊,我哪能为了迎合你而去出卖她呀!”
我原本打算锲而不舍地追问,但转念一想,又担心会传到简洁耳里,造成负面影响,于是掐断这个话题。此时卫薇在我眼里瞬间变得金光四射,我决意今后抱紧她的大腿,搭一段顺风车,让她给我打个前哨。我和她没有什么共同话题,除了简洁,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开始讲述与简洁的交往历程。
卫薇是一个很优秀的聆听者,由始至终她都认真地听着,偶尔会插言提问,这或多或少让我免于唱独角戏的尴尬。一刻钟后我竟然一不小心坠入了梦中。迷迷糊糊中我听见卫薇在电话那头说晚安,但我不想睁开眼睛,就这样一直睡了下去。几年以来我从未如此畅快地讲述我的感情,我的梦境阳光明媚,我的心情轻松惬意。
兆宁高中与兆宁初中并无隶属关系,两者之间相隔一座小公园而已,用一则成语形容就是鸡犬相闻,嗯,对,鸡犬相闻。兆宁高中的院墙里传出的是庄子《逍遥游》,而初中的地盘飘出的是“Hi;I am Jack;what’s your name”,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于是高中生们瞬间拥有了磅礴的优越感。高一学生在学校里是不享有优越感的,因为在高二学生面前他们是学弟学妹,在高三学生面前他们更是小辈儿。这种虚名不去争也罢,说点看得见摸不着的吧,高一学弟在感情方面一直受到高年级学长的“欺压”,学姐们对他们不屑一顾,而同桌的小女生却乐于追随高年级的学长。此情此景,正应了那副写实的对联:上联是“爱国爱家爱师妹爱我所爱”,下联是“防火防盗防师兄防不胜防”。
高二年级有一个叫廖明勇的帅哥——当然,我不会承认他是帅哥——那厮居然看中冒盈盈了,义无反顾地发动追求攻势。章鱼当时就震惊了,跑过来揪住我的衣领连声问“怎么办”,仿佛他怀了我的孩子似的。我连抽带踹地甩开他,脑中的小宇宙立即转动起来,在长达十分钟的冥思苦想之后,我终于没有想到办法。
这种事情的核心人物当然是冒盈盈本人,她虽然早熟,但也是生理成熟,而她的心理状况还停滞在襁褓阶段。当她知道自己得到学长的青睐,小女生的爱慕虚荣立马表露无遗,只要她从教学楼前的空地走过,她必然会用余光观察阳台上的学长是否在偷窥她,谈论她。面对她日益明显的矫揉造作,章鱼痛心疾首,他远远地指着冒盈盈,说:“你看她那闷骚样儿,这可怎么得了啊!”
毫无疑问,无论他此时多么咬牙切齿,他还是十分疼爱冒盈盈的,绝不肯让她受委屈。所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他宁可落下残疾也不愿意衣衫不整。我决定不给予任何建议,人与人之间就是如此,如果仅仅倚仗关系亲密就口无遮拦、推心置腹,那真是典型的自以为是——我爸的原话。我相信我爸的经验之谈是从腥风血雨里洗刷出来的,我绝不愿意从反面去验证那些真理,那是必然要吃亏的。
高一女生的脑袋构造还太简单,一封情书、一块手绢或者地摊上一块发光的玻璃片儿就能将她们勾走,不过这个局面即将结束,因为我们要升高二了。
我拍了拍章鱼的肩膀,说:“忍忍吧,等那个廖明勇到了高三,他就没工夫再盯你的妞了。”
章鱼悲愤欲绝,但也只能暂且忍气吞声,冒盈盈从楼梯间走上来,不再像以前那样如慢镜头般奔跑着喊着“章鱼哥”,周遭的气氛顿时僵冷了。章鱼此时眺望远方,假装对冒盈盈毫不在意,一分钟后我提醒道:“瞧你这姿态端得多正,人家早就不见了。”
他尴尬地放松下来,尽管故作镇定,但愤恨的情绪欲盖弥彰,年轻人真是气血旺盛,一点都不含蓄。按照学校规定,每天下午三四节课主要用来自习,现在我要去操场“自习”体育课了,场地有限,去晚了只能干瞪眼。章鱼听说要去踢球,立即抛开悲伤,和我一起向操场狂奔而去。来操场“自习”体育课的人真多啊,有打篮球的,有踢足球的,有打网球的,我们被这浓郁的学习气氛深深地感染着,赶走两个小喽啰,加入踢小场足球的行列中。
章鱼身材清瘦,踢小场足球的技术相当不错,他信奉南美足球理论,力求实用与美观有机结合。一些不明真相的同学从球场路过,看见他手舞足蹈地玩假动作,都以为这厮在抽风,一小部分思维奇特的才认为他在跳舞——你可以在他的假动作集锦中找到兔子舞、国标舞和肚皮舞的痕迹,甚至还有如今红极一时的《nobody》舞步的痕迹。判断力差的对手在他如梦如幻的舞蹈面前常常迷失自我,瞬间处于一种莫名的催眠状态,而章鱼趁机带球突破。
我与章鱼玩了这么多年,他越是玩这些伎俩,我越是觉得他淳朴,破解假动作的方法很简单,直接伸脚将球捅飞,临走时还呸他一脸。他终于绝望了,索性死气白赖地躺在草坪上,见此情景我也退场,刚才被赶走的那俩家伙乐颠颠地上来补缺。
“小泽……”这厮忽然神经兮兮地叫我,“那啥,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你是不是很想主动帮我一把?”
“又要帮你补课?”
“嘿嘿,不必那么麻烦,”他低着头欲言又止,最后他厚着脸皮说,“要是补课真有效果的话,我还交什么学费啊……你考试的时候把答案给我呗……”
我顿时就震惊了,我们压根儿不在一起考试,传答案简直是痴心妄想,除非我能把字条折成飞机射向窗外,绕过睽睽众目,落在另一间教室的章鱼面前。然而章鱼丝毫不妥协,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这次期末考试与高二分班挂钩,他实在不想在差班混了。他摸了摸我口袋里的手机,说:“人类在发展,科技在进步,与监考老师的斗争也面临日新月异的变化,我们要与时俱进,开拓思路,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嘛。”
他的这段话如果丢到我爸的办公室里,说不定会被秘书当成红头文件放进机要室的保险柜里。
章鱼显然更加相信作弊得来的结果,倘若某一道选择题比较困难,我们都靠掷橡皮得到答案,他必定认为我掷出来的答案比他掷出来的更具准确性。所以说,自信是多么重要的玩意儿。
我十分无奈地接受,谁让我命中有幸摊上这样一个废物呢。从各个方面不懈努力地拖着我的后腿,真是难为他了。此时章鱼又直勾勾地盯着操场中央,我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看见那个叫廖明勇的学长正在那边踢球。廖明勇长相一般,与章鱼算是半斤八两,不过身板更加壮实,毕竟多吃了两年米饭。廖明勇刚好抬头擦汗,不经意地与章鱼目光相接,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即使相隔二十米,我还是感觉到大气气压陡然变得沉甸甸的。他们死死地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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