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夫之道》第39章


那边厢闵瑞也是甩了甩头,继续道:“爹便将计就计,赶在懿旨降下来之前,称你思母成疾一病身亡。府里人多口杂,他恐泄露了出去,索性连我们兄弟几个都瞒过了。要不是我后来在正德门大街见到了买糕点的红茗,前去找爹逼问,也还被蒙在鼓里呢。”
蓝珏思量片刻,点了点头,“只是还有件事,依照大颢风俗,父母亡故,子女都要循例守孝三年,停一切嫁娶之事。单是这一点,我就无法满足和亲的要求,为何皇太妃会听从这般于理不合的主意呢?”
“这便是此件事的阴险之处……啊!”闵瑞说到一半,肩膀上忽然着了一记,那力道令他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撞上了这间偏僻厢房的窗格。
谁这么大胆子?暗处那些闵家的隐卫呢,都死了吗?
背部传来令人眷恋的淡暖,蓝珏下意识地依向身后那个清润的怀抱。
来人嘴角微含笑意,一袭耀目的大红喜服却映出眼底的凛冽寒霜,“二公子,别来无恙。”
二六章
面前这张英俊里带着点邪佞的脸,还有当初那鞭鞭至骨的四十四鞭,季真依然记忆犹新,能这般忍着厌恶淡淡地招呼,已经是他的涵养极限。
搁在三年前那会子,他自己都不会相信,会对一个闵姓人这般客气,堪称和颜悦色了。
“好说,好说。”闵瑞扬起脖子,自鼻孔里哼出一声,说罢转向蓝珏,无限温柔地招手,“来,珏儿,到二哥这里来。”
蓝珏哦了一声,这才后知后觉地留意到自己正紧贴着一个火热的怀抱,刷地红了脸迈步欲走,却被一股无声无息的力量禁住了,动弹不得。
季真背脊绷紧,略略加重了拥着怀中人的力道。若不是见到伊人的墓碑那刻,心脏仿佛硬生生被剜出胸腔的痛彻,只怕后来在面对蓝珏的时候,他也没有办法那么坚定地正视自个的感情,必然还有另一番扎挣和纠结。
她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他决计不会再放手。
两个男人脸上各自挂着淡得快要湮没的笑容,互相打量着,在看不见的地方暗自角力,恨不得把对方的面具扒扯下来,撕个粉碎。
波涛暗涌,令这间小小的厢房充塞着压抑和窒息。
蓝珏不自在地绞着指尖,一个人忽然毫无声息地从她身侧冒了出来。
白玉般无暇的手支着额角,花不测像是第一天认识蓝珏一般,目光灼灼地网着她,“禁断之忌也不避讳?如此说来,我这迷花第一美男岂非还有机会?”
顶着一张颠倒众生的妖容,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浑身的妖气,口中又说出这惊世骇俗的妖语,连对峙中的季真和闵瑞,也不由又惊又气,一致改换矛头,转而用眼神刀剐他这个妖人。
唯恐天下不乱的花不测哪里会在意,只向目瞪口呆的蓝珏眨了眨眼睛,送了几个颇具诱惑的秋波。
他不好用端正方直的药王谷大师兄身份来闹场子,匆忙间又未及换上新面具,故而才用在迷花的真面目示人,是以方才白蘅一见他,就缠上来和他打成一气。
此时,屋顶蓦地一阵稀里哗啦的清脆响动,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哗地一声巨响,屋顶裂开一个大洞。
一束灿金色日光直直照射下来,洞口处,露出白家小哥同仇敌忾的清秀脸容,“妖孽,放开我家主子!” 
他这一露面不要紧,蓝珏更是头痛。
众人身后,一脚才踏进门的季家家主,狼狈地躲闪着哗哗下落的碎瓦粉砾,不由急火攻心,差点没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口中喃喃有声,“放肆!放肆!”
季氏子弟几乎个个都是手不释卷爱书如命,这里正是季家的藏书楼。白蘅一路踩踏过来的,都是收纳珍贵经卷孤本的房间,几代家主的心血啊。
宁越和蓝凤生讪讪地跟在后面,两两相望,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已经气晕了未来婆婆,如果连未来公公也就此嗝了过去,他们苦心孤诣的算计,可全都打了水漂了。
一时间,众人纷纷扰扰的目光,霎时全数落在这场飓风的风眼,被众色美男围在中心的蓝珏身上。
红鸾星照,千金一嫁,可怜的被忽略的新娘子,此刻终于赢回了属于她的风头。
可惜,她一点都不想要。
蓝珏飞快地想着主意,忽而灵机一动。
宽大的大红喜服袖口遮挡着,她狠狠地掐了大腿一把,恰到好处地露出拢着一层薄雾泫然欲泣的月牙眼眸,并又弱又怯的茫然神情,“茗儿!”叫得人无限凄楚柔肠寸断。
“小姐!小姐!”红茗闻弦歌而知雅意,应声而动,分花拂柳般地推开了众人,适时抱住蓝珏软倒的身子,“你们都是什么人?”
一边撇清,一边冲季真使眼色:姑爷,您再不想主意,她家小姐可是清誉不保了啊!
这时,一道尖锐又高亢的嗓子拉着长音,打破了乍现的沉默,“安王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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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跪了一屋子,外面跪了一院子,一排新鲜又整齐的头颅,皆是敛息屏气,鸦雀无声。
萧问高居主位,一身七爪海牙闪银蓝锻蟒袍,俊眼修眉,束着白玉冠,面无表情地盯着手中的白瓷茶盏,半天没有动作。
杯盏上方,袅袅的热气渐渐淡了。
“王爷!王爷!”忠心的随扈还以为这位爷不着调的毛病又犯了,压着嗓门小心提醒。
“嗯?……哦!”萧问暗自揣摩着这些人惊也惊过了,疑也疑够了,恍若初回神般,笑眯眯地举手抿了一口茶,“都平身吧!”
呼呼啦啦,此起彼伏的起身响动。
“本王这次来有两件事,一件是传皇兄的口谕……”
方才站起来的众人,闻言哗啦一声又跪了下去,外面的人不知底里也跟着跪,恍若层层推动的潮水一般,只听到一波又一波的噗通声。
萧问掩住嘴咳了几声,“察胥国公季嘉第六代子,原文渊阁大学士季庸,忠义兼备,清正不阿,着官复原职,仍居左都御史执掌监察院,宣即日进京面君复命。”
早有耳尖跪在前排的宾客,长出一口气,脸上一派劫后余生的欣慰之色。
萧问此来,除了随行在侧的王府亲兵,还调用了一半关州府的府卫军,个个精壮魁伟,全副披挂,把偌大的庭院挤了个满满当当。
这些客人原本心里都在惴惴不安,还当是季家惹了什么祸端,他们这些走得近的,不知会不会被殃及。这时才知道猜错了,庆幸后怕之余,更多的是气愤,暗暗诅咒这位花名在外的不靠谱王爷,好好一桩大喜事被他整得跟抄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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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年前,季庸风华正盛,任监察院左都御史,专管纠劾百司辩明冤枉之事。全国大小官吏,提起这位铁面无私的季御史,莫不胆颤心寒。
最惊心动魄的一次,莫过于在上书房触柱死谏,历数罪状十三条,弹劾当时的吏部尚书,左相闵潜的堂弟闵澹。后来闵澹终于获罪被斩,他却也落了个双目失明,不得已才告病回关州寻医。等眼疾医好了,却接到圣旨,令他安心养病,顺便体察民情。
天意从来高难问。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再无任何音讯传来。
皇帝大约忘记了季家,季家也似乎心灰意冷。季庸将合家老小迁回关州,约束家下子弟,镇日纵意书卷之中,闲暇只管些书院事务,来往走动的也都是清流的寒儒们,从此渐渐远离了世家权贵的视线。甚至连长子季真的科举致仕之事,也是漠不关心。
若不是季家主母走了娘家那边的门路,让儿子偷偷去应试,只怕季真如今还是区区一名小秀才。
季庸虽心中有数,却也知天意难测,不由叩首更深,“老朽年迈衰残,恐怕要辜负圣上美意……”他虽闲散多年,言语间仍透出昔日的傲然姿态。
萧问懒洋洋地倚着椅背,“我看季御史老当益壮,比之当初用戒尺打本王手心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这种说辞,不是问罪,却像是□*裸的调侃了。
时隔多年,季庸想起当年的事,还是不禁老脸一青。他自问饱读经史,教出的弟子无数,这位殿下却是最令人头痛的一个,说出去简直砸了招牌。怕头顶那位再扯出什么别的来,忙叩首谢恩,不再推辞。
“这第二件事么,”萧问遍扫全场,目光落在季真身上,“先不忙说,惟简今日大喜是不是,容本王先讨杯水酒吃。”
“……”
季庸眼珠子瞪了起来,脸色刷地转黑,在场宾客无不动容。
萧问是谁?那可是皇上的胞弟,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安王爷,身份尊贵无比。这金口玉言一出,只怕这场十人猜九人都说要掰的婚事,板上钉钉,黄不了了。
后院,红茗钗环散乱,连爬带跑地一头扑进门,兴高采烈地嚷嚷:“小姐,这下好了,不是抄家,季家老爷升了大官,马上就能回京上任了!”
新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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