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红尘》第8章

侍女们的嬉笑声萦绕院中，慕容听雨倒也觉得开心。只是脚下突然打滑，倾身要落入池中。她听见婢子的惊呼，腰却被圈入一个臂膀里。一股陌生气息袭来，有着淡淡松香的气味。
慕容听雨吃了一惊，身后那人在她耳边轻笑，伸手摘一朵近处荷花递给她，“姐姐一向可好？”
是慕容季回来了。慕容听雨回过身，却觉得十足的惊喜。一别三年，慕容季逐渐成熟，身量长高不少。身边侍女们都静悄悄地打量着慕容季，小手帕捏在手里扭来扭去，面容微红。慕容听雨觉得有趣，却看见慕容季目光扫过府中侍女，一脸似笑非笑，似乎也觉得有趣。
慕容听雨沉默一笑。
慕容连想替慕容季换一间大些的屋子住，但慕容季说原来那间便很好。因此他还住在离“枯荷听雨”最近的厢房中。他此次回来只在家中住满两日，慕容听雨夜里同他在莲池边说话，教训他道：“一年到头望不见人影，才回来便又要走，家中是委屈了你还是怎的？”
慕容季微笑。“姐姐不是说，男子总不能成日处在家中。”
“我是说了，可我没说让你永远不在家中……别拿我当盾牌用。对了，上次那红衣女子究竟怎么回事？”
慕容季笑容再自然不过，“旧识而已。”说到这里他不打算继续说下去，话锋一转道：“虽然迟了，还是要说生辰快乐。”
慕容听雨看着满天繁星下年轻他的脸，微微一笑：“先不说礼物未曾见到，哪有生辰过去才给祝福？”
慕容季笑而不答，慕容听雨觉得眼前这张脸既陌生又熟悉，不知不觉竟然有些脸红。她起身走回小筑，却听慕容季道：“一份好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姐姐眼睛擦亮一些。”
慕容听雨回身，见他似笑非笑，俊逸如画中人。她只能回给他一个微笑，若是平时随便同他说笑便好。但此刻有些话含在口中，无法诉说。
果然慕容季只在家中待两日便赶回书院，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提及有关她出嫁的任何事情。
第　13　章
慕容听雨成功地再次成为徽城的焦点，她突然决定不嫁人。慕容府全府上下都不知如何会变成这样，慕容连觉得自己心力交瘁，慕容夫人气得不轻，她决定再也不为慕容听雨的事费心神。事实证明她也无需费神了，经此一事，徽城内外再也没有人敢来提亲。
慕容连本来为难着应当带着多厚的脸皮去退亲，虽说在生意上有些交情，但对方的面子毕竟不好看。哪知慕容听雨却亲自登门谢罪，聘礼全数退回，顺带多退了不少。双方都是商人，所以知道生意场上处理矛盾的关键。
这一场闹剧着实让徽城人娱乐了一把，不少赌坊甚至对慕容听雨何时嫁人开启了赔率。慕容听雨在徽城，比府台大人还要出名。
元嘉四十二年，慕容听雨二十九岁，人生已走过大半。
慕容季于元嘉四十一年通过秋闱，第二年被推荐至京城参加会试。他取得进士及第，最终得以上殿面见天子，这一年他只有十八岁。同那些屡考不中，抱憾终身的试子比起来，他幸运得多。想来萧锦衣、刘奇勋也是少年高中，才华横溢。想起多年不见的那些人，慕容听雨苦笑一阵。而现在她也唯有苦笑而已，其他的早已不再去想。
受过的伤已经忘了痛。
错过的人，就错过好了。
慕容连身体硬朗，但慕容夫人的身体渐渐差了起来。生意现在几乎全由慕容听雨打理，慕容连计划着同慕容夫人一道去乡间静养一阵。慕容家向来只做大米的生意，最近慕容听雨却准备经营药房。京城有几家大药房做的实在不错，慕容听雨派人去打听行情，顺便问问慕容季的消息。
自从前月慕容季有家书回来告之高中喜讯，却总也不见他人归来，大约在京中留任未抽得出时间罢。不过耳边风言风语有些难听，众人皆说从来没见过做了官连回家通报都抽不出时间的人。又不是赶着去边疆打仗，天子也不可能这般拉着不放人。恐怕因为慕容季不是慕容家亲生，所以飞黄腾达了便想一脚踹开慕容家呢。
这样的话荷香听不下去，在市集同人吵了几次。慕容听雨得知后只似笑非笑望她一眼，望得这二八年华一向厚脸皮的小丫头浑身不自在起来。
慕容听雨让人去打听，只是担心慕容季有什么麻烦缠身耽误了。虽说最近几年聚少离多，但他的脾气她再了解不过，一定有什么不得已。
她当年赞成将他送至书院，却打得不是为了求功名的念头。如今他一朝青云，本以为慕容连会生气家中生意又无人照拂，哪知慕容连却很高兴将生意交与慕容听雨。而对慕容季的金榜题名，慕容夫妇笑得合不拢嘴。慕容家虽说是大贾之家，但从来没有人在官场上得意一番。如今求得功名，不免有一番扬眉吐气的意味。
近一月后派去京城的人赶回来，眉飞色舞地向慕容府其他人描述京城见闻。荷香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们，直接问慕容季的消息。那人听了更加神采奕奕，道：“我们公子啊，在京城十分有名呢！听说殿试之时天子都为公子的才思敏捷和美仪容所倾倒，在大殿上一直只盯着公子看～”
荷香毫不客气又道：“那我问你，既然如此公子怎会不是状元？不是状元便罢了，连三甲都没入。”
那仆人摸摸头，状似惊讶：“荷香妹妹，你同我真是想到一块去了。不过这三甲是当今皇上的事，同你我无关。重点不在三甲啊，而是公子他被钦点为大理寺少卿，这可是京官啊～你说，是不是同得了状元一样好？”
的确不错，大理寺少卿是正四品，这点且不说，光是天子在大殿上钦点官职便是莫大荣誉。以往只有三甲或极少拔尖试子有此机会，而大多的试子都要通过吏部审核后再拟定职位呈与天子决定。
荷香又道：“那你见着公子没？”
“见着了，皇上赏了一座偌大府邸与公子。公子只说一时半会脱不开身，让我先回来向小姐报平安。哎呀，那座院子阔气啊～我看皇宫也不过如此。”
荷香看着他一脸陶醉状就莫名觉得碍眼，推他一把道：“去去去，小姐在老爷书房，你现在去罢。”
那仆人去了，旁边同行京城的仆人见终于有了自己说话的机会，忍不住也滔滔不绝起来。“京城的人都说咱家公子啊是天子近臣，用不了多久就是大理寺卿了。”
“哦，天子脚下百姓怎会对朝政如此熟悉，又怎敢随意议论？”是慕容听雨的声音，她坐在回廊边微笑道。
荷香准备告诉她已经有人去书房向她通报，慕容听雨却一摆手。只见那仆人行了一个礼道：“小姐，这我倒是不知了，不过京城许多百姓确实都听过公子名讳。有传言说公子是佞臣，一向铁腕的皇上对公子总是特别宽容，嘿嘿。”
院子里的人，除了慕容听雨，恐怕都不知道佞臣是何意。慕容听雨蹙眉，开口道：“好了，我都知道了，说些药铺的事罢。”
其实她心中有些纷乱，虽说传闻不可信，但总觉得心中有个疙瘩。朝堂之事她不甚明白，只有等慕容季将来亲口诉说。这一等，就等了一年。元嘉四十三年，康业帝办天岁寿，大赦天下，改年号为齐裕。这一年稽城百姓听说会有按察使来到，当然除了官府稍稍对各家商铺提点规矩，其他对慕容听雨没有任何影响。
她带了有经验的大夫在药铺检查药材好坏，身边药店掌柜倒是没什么反应，但伙计以前是慕容家的家仆。他不住地唤慕容听雨，她只得应声回过头去。在药铺门前樟树下，一位绯衣青年骑在白马上。路上经过的人都在看他，他也确实容貌出众气质不凡。见慕容听雨的目光望来，那绯衣青年对她微微一笑，“砰”有人走着走着撞上了树。
第　14　章
一别经年，那个人好得不能再好。慕容听雨向青年走去，身后店铺掌柜和伙计们密切注意她。一旁撞上大树的男人被老婆揪着耳朵，轻声叫唤开来。“哎哟，娘子你轻点！”
“你这个死人！平日看姑娘我还没找你算账，今日看漂亮公子也如此入迷，那公子是你能看的吗？！”
“娘子啊，你且仔细看看，那公子似乎同慕容小姐有什么啊！”
“唔，似乎是的。她向他走去了，啊啊，快看，他又笑了！”
“……娘子……回魂了。”
慕容听雨走至他身前，绯衣公子下马的动作干净利落。他对她微微一笑，道：“姐姐一向可好。”又是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问候，慕容听雨对他行大礼：“见过大理寺少卿，苏大人。”
慕容季立刻扶住她，而后笑意在眼中浮动：“朝中却是有一位新官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只是不知苏大人又是谁？”
“我以为大人已经忘记在这穷乡僻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