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娼为良》第116章


干娘淡淡一笑:“可不是。你把胡老夫人都搬出来压我,我还怎睡得着。”
我赶紧笑着赔罪:“素语的婚事自是由干爹干娘一手操持,我由着性子横插一道,确是我的不对。”
那封信我看过一遍。胡老夫人言辞恳切,说胡公子一心只想着素语,身边再容不下旁的人,请干娘念在老夫人黄土半埋的份上,莫要让她看着儿子一生孤苦。她代儿子真心求娶裴家长女,若裴家肯答应这门亲事,细节好商量,胡家定全力配合。她会将素语视若己出,定不让人因她远嫁就欺负了她,胡沁更会把她捧在手心里疼云云。
她当然知道胡公子义女是谁,不过胡公子的状况的确不好,老夫人担心儿子,就算是干孙女怕也认了:胡公子成天失魂落魄仿佛行尸走肉,眼里半点神采都没,每天借着生意上的事把自己当牲口使唤,好像一停下来就要因为相思而吐血似的。胡老妇人为了他多愁白了许多头发,听我说明素语的身份之后没怎么犹豫就说不介意,其坚定程度颇有无产主义革命战士的风采。
本来么,昭岭谁也不知道素语是谁,纵是小了十几岁又怎么样,还有十八新娘八十郎的呢,她家儿子看着那么年轻,功能也没退化。
唔,最后一条是我自己猜的。
干娘看我一眼,轻拍我手背安慰:“你也是想你妹子好。只是你不知道,胡沁原是素语的义父,两人足差了二十岁。”她脸上愁容尽现,但眼神却很坚决。坚决不行。
我叹一口气:“我跟叶苏去南阳之前,叶老爷私下里同我说,素语的丫头曾偷偷去码头打听可以去昭岭的船。”
“什么!”干娘一下甩开我手,脸色骤变,半晌才勉强平静下来,自语道,“老爷从没和我说过……”
“这事,怕是干爹也未必知道吧。”我伸手握住干娘的手指,“叶老爷自是怕人说闲话,将这事偷偷压下来了,因此只有我和叶苏晓得。”
干娘终于缓了神色,叹息一声:“不肖女!——多谢你劝她打消这荒唐的念头。”干娘何等聪明,后面的发展自不用我赘言。
我看她一眼,犹犹豫豫地开口:“说句不恭敬的话……素语这样坚忍的性子,其实……”这时候还是无声胜有声吧,我是打死也不敢直面八卦长辈的浪漫史,坦白说什么素语其实最像她爹这样的话的。
干娘的脸微微有些红。
我赶紧非礼勿视地转开目光,顿了顿又道:“素语虽然不说,但干娘应该是知道的,她这两年里,心思从没改变过半点。容闺女夸口说一句,少女的怀春心思,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十五六的年纪,女孩当然会喜欢身边年长一些的、俊俏有为的男性。但若是一时迷恋,分开了也就算了,并不会有多想,遇上更好的,自然便会把心思放在别处。”
我小心瞄着干娘的表情:“干娘这两年应该也替素语物色了不少青年才俊吧?活生生的公子哥都比不上远在天边、已经承诺永不相见的那个人,那么恐怕,素语对胡公子确是真心喜欢的。”
干娘垂着眼睛不说话。
我再想不出什么可说的,只得舔舔嘴唇,下总结性陈词:“我不过是不忍见干娘和素语都难受,于是便想两边都劝一劝,最后的主意当然还是要干娘来拿的。我只是觉得……素语这丫头太倔,认定了的,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
干娘沉默半晌,轻声道:“就算有胡老夫人作保,惠儿身在异乡孤身一人,没有娘家给她撑腰,大概还是会受欺负吧。”
我想了想:“纵是两情相悦门当户对的亲事也不是全无风险,能不能与夫家和睦,和夫君举案齐眉,大概还是要看素语的手段。叶苏在昭岭打听了一圈,胡家的老夫人以及胡公子的几个哥哥嫂子都是极好的人,乐善好施,从没和人动过气,一家人也向来和和睦睦,有商有量。”
干娘疲惫地摆摆手:“让我再想想吧。”
我识相地起身笑道:“那么我先回了,干娘坐坐也回房吧,早上露水凉着呢。”
干娘点头答应,容我告退。
然后无论是干娘还是素语都没再找我。这一天过得空虚又忙乱,闻霜接了家里老人的命令,带着几个丫鬟拿着宴客的名单叫我往上加名字、给我量三围定嫁衣尺寸、连枕头面被面都捧来给我逐一过目。
闻霜笑着解释说,知道我不擅女红,因此干娘便找了自家绣坊里巧手的绣娘替我绣齐了嫁妆,连婚后的衣服都做出了十好几套,就等着给我量完尺寸以后再做些微调便好。
我不由感慨傍上大款的感觉爽呆了,连衣服都是高级定制,华丽啊!
如此空虚地美了一天,第二日素语便来找我,眼皮浮肿眼珠通红,脸上却有几分释然。
我屏退了丫鬟拉她坐下,轻声问:“怎么?”
素语抱着我先哭了一会,才低低道:“娘说,她可以允我嫁去昭岭,但是她不能允我用裴素语的名字出嫁。若我执意选择胡沁,她便当我是死了。”
我一惊:“这是怎么个说法?”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孕妇的智商是平摊给两个人用的,您跟我玩脑筋急转弯算歧视啊喂!
素语轻声道:“我跟胡沁走,裴素语就算是死了,以后我叫顾语。”
我嘶地一声,急道:“要不要玩这么大啊?说你远嫁又如何?”这跟我的设想不同啊!
素语苦笑:“哪像姐姐想得这么简单。裴家在落霞算是有名有姓,胡沁是我义父这件事,当时是郑重祭了祖的,半个落霞都晓得。我嫁给了谁、嫁去了哪里总要说与人知道,落霞九成商人都与裴家有联系,长女就算远嫁,路过时拜会一下、帮忙带个平安的口信捎几样东西是人之常情。这种弥天大谎,得用一个又一个谎言去圆它,又哪编得圆了?再者说,昭岭胡家玉商的名头也是响当当的,何必要让两家陪着我们一起被人戳脊梁骨?索性就让素语死了罢!”
我叹一口气,抱着她拍了一会,问:“可通知了胡沁?他……可愿意?”
素语惨然道:“已经写了信,他会不会来,我却没什么把握。若他不来,我便去找他,当面和他说个清楚。”
我只得祝她好运,又嘱咐她出门在外的一些事宜,再拿她弟弟丢了盘缠的事教训她,啰嗦了半天还是放心不过,于是亲手将一副耳钉给她戴上:“这是姐姐在大通钱庄提银子的凭证,之前和你爹还有你丁大爷签的合同赚的银子,现在存下来总有个万把两的,你且带着,就当是让姐姐放心。——别跟我客气!你叶大哥还能饿着我?就算用不上,也当是姐姐给你的贺礼。”
素语推辞一番,也便收下了:“多谢姐姐厚礼。”
我擦擦眼角:“唉,最近打哈欠总是挤出眼泪,我快成猪了。”
接下来的情节简直媲美九十年代的《故事会》:裴家长女突然身染恶疾,不住咳血,身子每况愈下,裴家遍请名医都治不得,最后只得寄望于借义女的亲事冲喜,然而天不遂人愿,接新娘的轿子刚刚下山,裴家大小姐便香消玉殒。裴氏夫妇悲痛欲绝,虽然白发人不能送黑发人,还是请庵堂的师太们为大小姐念了好几天的经。
事实是,名医诊的脉全是裴杊的,这厮虽然没有嚣张得如唐伯虎一样在胳膊上拉小提琴,但内力一乱,郎中们纷纷一脸凝重地表示小姐病重不治,家里头还是早早预备后事为妙。
于是在我成亲那天,穿着丫鬟衣裳的素语正大光明地为我跑前跑后,梳头抹脸。
我拉着她手继续碎碎念:“嫁了人就不兴像姑娘家那样由着性子了,夫君再怎么疼你是关起门来的事,人前要给足面子,但是原则性问题半步不能退让。你自小跟着你娘耳濡目染,自然知道怎样与人相处,我便不硬充内行了。但是你性子太倔,在夫家可要收敛着些,切记要装可怜扮柔弱,利用别人的嘴巴树立温柔稳重的白莲花形象……”为啥不嘱咐出门在外那一套了?因为我家亲亲相公昨天就通知我,胡公子连夜赶来落霞了。
素语这丫头片子,不说她娘同意他们在一起,反而说她要成亲了,可怜的胡公子怕是到现在还以为自己只是来哀悼一段逝去的爱情呢。没想到却是要收获一个坚定的老婆了。
素语听得直乐:“姐姐,怎的今天像是我成亲似的?”
我收回手讪讪一笑:“不是紧张么。咱俩共勉,共勉!”
素语张开双臂热情拥抱我,声音哽咽:“我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今天,多谢姐姐成全!”
我潇洒地大手一挥:“举手之劳!”外挂使之然啊,凌氏做媒,弹无虚发!
我们俩又墨迹了一会,待媒婆来背新娘子的时候,素语便趁乱偷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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