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馆幽话》第52章


而后便笼罩在一股浓烈的檀木香味之中,想来自己的相公正坐在床边。“你啊,又忘了把工具袋取下来了,别又像上次一样,背着袋子找袋子。”桑柔听觉很灵敏,也早习惯了自家相公忙碌起来有事丢三落四的性情,柔声嗔道。
晏时的语调依旧是平缓非常,一字一顿,“以后不会了……娘子,这么多年来让你陪着我吃苦,一直觉得好生对你不住。”
“相公怎么突然说起这等话来?”桑柔听得这番言语,转过身来想要拉住自家相公的手,却拉了个空,正要相问,只听窗外几声鸡啼,脚步声响,自家相公走到门口去了,“相公哪里去?一夜未眠,而今天都亮了,还不好好休息?”
“我还有一点事,你再休息一阵吧。”晏时的声音未绝,人已步出门外,听声音走向,似乎又去了工房那边。
桑柔觉得今天的晏时处处透着古怪,心想必然是这些日子做工辛苦,寻思要弄点东西给他补一补,于是也起身梳洗,走向厨房。路过工房门口的时候桑柔忽然踢着个什么东西,差点摔着,俯身一摸,却是那个竹篮,里面的碗碟都已打翻,冷了的汤水饭菜撒了一地。
桑柔心中奇怪,心想平日相公的饭量不小,为何劳作一夜也未动这饭菜?于是扬声招呼相公,却无人应答,似乎相公已经出门去了。
桑柔先行收拾好那竹篮里的碗碟饭菜,而后推开工房的门走将进去,鞋底木屑滚动,想来是昨晚打磨下来的,于是摸索着取过簸箕扫帚打扫一番。正在忙碌间桑柔听何栩在院外呼叫,于是放下簸箕扫帚前去应门。
何栩回来之后,语气颇为不忿,桑柔一问之下才知道昨晚何栩连夜赶去明州城中找到琅琊堂的顾掌柜,那画轴中人原来是三绝观的观主三绝道人申道乾。
何栩入门迟于申道乾出户,但也曾在师尊那里听过申道乾的名讳,自然也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诛邪剑被申道乾派人夺了去,想要寻回诛邪剑,还得从三绝观入手。
桑柔听得何栩言语,言道:“虽然此事八九不离十,但那三绝道人在本地名声显赫,和许多官宦巨富都有来往,门下弟子又人数众多,小栩你贸然前去,人生地不熟,只怕要吃大亏,不如等我家相公回来了,好好商量一个万全之策。虽然我们只是平常人家,帮不了你什么,至少相公曾在三绝观做工,对那里的布局还算清楚明白,可让小栩你少走一些弯路。”
第二十六章 孤魂野鬼
何栩虽心中焦急,但也知桑柔言之有理,点头称是,左右看了看,开口问道:“晏哥还未回来么?”
桑柔回道:“昨晚上四更才回来,连饭都没吃,一直在工房里忙,等到天亮,又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何栩应了一声,转头看看工房,却发现那门窗镂空格后除窗纸之外又在里面衬了一层油布,不由得有几分奇怪,“晏哥干吗要把门窗封得密不透光啊,黑漆漆的怎么做工?”
桑柔双目失明,自然没有觉察,听何栩言语也是一惊,“是啊,为什么要封起来呢?平日里相公总说在明光下打磨出的木器光泽最佳,晚上赶工出来的都算不得上品,今个儿怎么……”
何栩下意识走进工房,四下打量,问道:“柔姐姐,那尊檀木雕像不见了,莫非晏哥已经完工送去交货了?”
桑柔听何栩所言更是一惊,“不会吧,昨晚他回房之时并没说起完工之事,那木雕是他心血所注,若是已经完工不可能只字不提。小栩,你好好看看,木雕当真不见了么?”
何栩闻言也颇为着急,四下巡视一番,忽然拉开门扇笑道:“原来是虚惊一场,晏哥把木像搬门背后了,黑漆漆的不见光,一时间也没看到。”说罢伸手解开覆盖在木像上的油布,忽然间神色一凛,扬声喊道:“柔姐姐莫要进来!”
桑柔原本想进屋确认那木像果真还在,听何栩声音有异,心里更是惊惶,“出什么事了?”
何栩瞪大了眼睛,看着油布下的木像,木像身上穿了身粗布衣衫,先前未曾明朗的脸部明晰起来,却非画轴上的道士容貌,而是与晏时一般无二!
最为诡异的是那木人双眼含悲,渗出些檀木的白浆,面容凄苦,一双眼睛却如真人一般转来转去!
何栩十六岁出师之后便只身行走江湖斩妖除魔,如何看不出这木人之上附有魂魄阴灵?未免木人暴起伤人,何栩抬腿将门扇关上,以免桑柔进来投鼠忌器,右手快如疾风,一把扣住木人的咽喉,左手捏了个法诀,点向木人胸膛!
人形之物本就容易招来孤魂野鬼附体,何栩所持的咒法乃是具有天雷之威的雷咒,寻常阴魂被这咒术打中,立刻便会被打散魂魄,无法害人。
那木人也不躲避挣扎,只是双手抓住何栩紧扣咽喉的右臂摇撼,双目流泪,面带求恳之色。
何栩也感觉出那木人并未用力,见得这般情状不由心生狐疑,虽然左手雷咒未解,扣住木人咽喉的右手却渐渐松了开来。
木人见何栩已无杀意,也松开双手,伸手在旁边的土墙上刻画。那指头为木制,在这土墙之上勾画不费半点力气,一时间尘土飞扬而下,墙上显出四个潦草的字迹。
我是晏时。
何栩见得这四个大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转眼看看木人,见木人连连点头,泪如泉涌!
此时门外的桑柔也莫名担心,在门外拍门呼叫,问何栩出了什么事情。
何栩呆立片刻,方才回过神来,心想无论虚实,此时都不应让桑柔知道,免得吓到她,于是退后一步答道:“没事,刚刚有只大耗子,已经赶跑了……”
那木人扯过油布,再度覆盖在自己身上,不再动弹。
何栩定定神,开门对门外的桑柔说道:“大概是檀木太香,把耗子引来了。”
桑柔也舒了口气,“原来如此,乡野地方难免有这些小东西。那木像没被咬坏吧?”
何栩出门扶住桑柔,有意识将她引去堂屋,“柔姐姐放心,我看过了,木像没事,等会儿我去放上两个鼠夹便是。”
桑柔闻言,不疑有他,便随何栩一起回堂屋里,尚有不少家务活计需要操持,也就如平常一般忙碌。
何栩借口要去三绝观附近打探,大步走出院外,又如蜻蜓点水一般悄无声息掠回院中,见桑柔在堂屋的织布机前穿梭走线,心无旁骛,也就放心地闪身进入工房,悄悄合上房门,那工房立刻隐在一片幽暗之中。
何栩的目力本就不差,只见那木人再次揭开覆盖在身上的油布,又扯过袖子拭了拭双目流下的白浆,檀木香气更为浓烈。
“你果真是晏哥?”何栩低声问道,心中也极不好受。昨天傍晚晏时离家时还生龙活虎,不想一夜之间竟然成了依附于木人的孤魂野鬼!
那木人点点头,脖子关节处发出隐隐的摩擦之声,神情激愤悲苦。
原来昨日傍晚,晏时应赵工头之约去了三绝观,等到了山崖大殿工地,却发现空无一人,别说是赵工头和其他工友,就连守夜的人都没有,只是看到梁下挂着几盏灯笼,忽明忽暗。
晏时本为赶工而来,而今四下无人,自然有些不安,突然间听得一阵狂笑,新砌的墙后转出两个人来,一个身着白色道袍,面如锅底,看形貌似乎就是那画轴上的三绝道人申道乾,而另一人衣着考究,神情嚣张,正是当日在明州城中与何栩相斗的巨富楚虞楼!
晏时先前曾听顾掌柜说过这楚虞楼有可能与自己过不去,狭路相逢,自然心生戒备,但对方也只是两个人,理应不必害怕。晏时见状转身,想要离去,却听得那三绝道人阴恻恻地说道:“想走?只怕你来得去不得。”
晏时心知凶险,加快了脚步,突然间听得一阵风声鼓噪,转头一看,只见那道人手里浮起几张纸片,上下纷飞,一碰到地面,顿时变成几条尖牙阔口的巨獒,一个个口角流涎,眼睛血红,大有择人而噬之势!
晏时惊恐不已,转身狂奔,只听得身后咆哮连连,巨獒已如跗骨之蛆一般追了过来,咆哮声中传来楚虞楼和那三绝道人的笑声,甚是快意!
此时天色黑尽,晏时被身后巨獒追得惊慌失措,哪里还看得清楚路?到得一个山坡边,顿时一脚踩空,合身滚将下去!
那山坡上尖石颇多,晏时只觉得胸前剧痛,生生儿稳住下落的身形,听得身后咆哮声越来越近,忙爬将起来,闪身躲进旁边的灌木丛!
远远看到那几条巨獒奔到近处,晏时原本惊得魂飞魄散,生怕被巨獒闻出自己身上的味道,不料那几条巨獒并未过来,只在刚才晏时摔倒的地方来回走动,狂吠不已。不多时,尾随其后的楚虞楼和?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