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鸾女》第28章


、朝争
许皇后留了我晚膳,我申时才离开皇宫返回家中。离宫前,冬山在宫门口等我,递给我一个檀木佩,挂在掖庭下,可以随时递帖子求见太后、皇后以及皇帝。
我没想到第一次进宫就能拿到它,有了它,以后行事就不必再七弯八拐地让宫人做手脚了。
昭帝临去前半年,我就是靠着这块牌子,才能经常入宫。昭帝去后,那块檀木佩陪葬了。这块是新制的,上边有刘病己登基后的第一个年号的名字。
回到家中,将木佩妥善收好,杨河已经烧好了热水泡好了药材。
这一天可把我累得够呛,热热的水,染着药香,迅速冲淡了我一身的疲惫和紧张。
浸完滚烫的药浴,柳江和桃溪细心又轻柔地给我擦着头发。
柳江轻轻地梳理着我的发丝,道:“主人,有些事婢子不懂。”
我闭着眼,道:“你说。”
“为什么主上说,论私交,主人就和他以朋友论交,皇后说私交,主人却拒绝了呢?”
我说道:“倘若皇后殿下是真心说私底下仍以姐妹相称,你以为我会拒绝吗?主上问我谁合适时,是真的没有拿出天子的身份,皇后殿下可只是说说而已。我要是真和殿下论私交,殿下心里会不畅快的。而且……你说,主上现在做了皇帝,他忧虑些么?”
桃溪插话道:“这忧虑可多了,怕宗亲篡位,怕权臣架空,怕国家不宁……主人,还有什么?”
“你说的都对,可还没万全。主上一定对现在的大权旁落感到担忧,除此之外,他至少还有两个忧虑之处。一是他能不能做好皇帝,治好过。不过他确实很有才干,所以这个忧虑,过段时间就不会有了。二是,他大概会担心别人说他一朝富贵,就忘了贫贱之交,进而对他的品行产生怀疑。可主上的朋友,大多并不在长安,霍大郎远征去了,夏侯家的小郎君被他父亲压着念书,张家的已经去了外地赴任。彼时主上交游三辅,朋友天南海北,哪里这么快就能恢复往来?前几日霍显还公开辱骂主上是白眼狼。”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所以啊,主上说让我别太拘束,是真心的,可许平君就不是。我向主上行叩拜礼,主上当时身形一晃,是想在我行礼前就扶我起来,却被那个年老的内侍轻轻咳嗽一声阻止了。许平君受我叩拜的时候,可没有任何不自然的表现,所以我断定,她说的私交,不可信。”
“既然如此,主人为何还要与许皇后推心置腹,教她那么多办法和主意?”
“柳江,你站在外人的角度,别向着你主人我,你说……许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温柔和顺,体贴入微,坚强能干。”
“她聪慧吗?目光长远吗?”
“聪慧是聪慧,于诗辞赋上聪慧,目光倒是一般,我看霍家四娘子也比她强些。不过将来能走多远,未可知。”
“我给她出的主意,都是大局入手,中间的关窍,估计她做成了事也想不通。这样的主意,岂会是她想出来的?别人不了解她,主上和大将军还能不知道么?许皇后只要把我的办法告诉主上,主上和近臣自然能看出来是我的主意,到时候,干政的名头是她背,霍显忌惮也是她。霍显将矛头对准她,而主上却会因为她隐瞒出主意的人而更同情我。这样好处我得了,却让她惹上强敌。”
“许皇后会把主人的主意当成自己的想法告诉主上啊?”
“如果她老实告诉主上是我的主意,我倒真的要佩服她了,以后我就死心塌地帮她。不过我有九成把握她不会说出我来,倘若是别人也罢了,偏偏是我出的主意,主上曾和我议过亲,还曾立誓若娶我就在不纳娶,她对我一直有些疙瘩,有些忌讳。主上待我好,她今儿也看见了,心里能舒坦么?再说她身边的宫人,可不是好说话的,那个嘉媪,一看就内藏奸狡。今儿许皇后上的梅子酱,哪里是寻常的梅子酱,分明是南越的贡品越橘酱,加了许多南边的香料,只添了少许梅子,喝起来有些像,却胜过我的梅子浆百倍。为了让她压我一头,不惜欺骗,这样的人在许皇后身边,岂能让她在主上跟前为我表功?你们若不信,不如和我打个赌。”
“哟,这婢子可不敢,再和主人赌下去,别说下辈子,就是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也该被主人赢了去了。”
我回头弹一下桃溪的额头:“就你嘴巧,前儿挖出来的梅子浆,你们和杨河分了吧,我可受不了,味儿太厚,都快赶上越橘酱了,我可没许皇后的口味重。”
我在准备过年的日子里忙忙碌碌,朝堂里的事也多如牛毛。
前朝上去岁攻打乌桓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霍斌没回来,他伪装成大夫,继续前往匈奴腹地,失去了消息。
希望他平安吧……他若回不来了,昭帝的画像,我真不知道该交给谁。
后宫的消息更加精彩,霍显恨和她摆皇后身份的许皇后恨到了骨子里,连带的上官太后也不喜欢许皇后,每每许皇后去向太后问省,今儿睡迟了明儿病了的晾着她,她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或者知道,也不敢改。因为她的坚强,刘病己没再为后宫内眷的事恼过火,两人好的蜜里调油一样,她怎么舍得改。
过了元旦,刘病己调整爵位时,下诏册封许广汉为侯,被霍光力谏,刘病己不得不撤回诏书,颜面扫地。
这是刘病己登基来,第一次与霍光发生直接冲突。
其实两个人都没错,皇后之父该封侯,皇帝陛下没错,许广汉是受过宫刑的人,不能封侯,霍光也没错。
那错该谁背?只能怪许广汉不识抬举,心大,不拒绝。他要是拒绝了,还能有后面的事么?
霍光和刘病己僵持了很久,差不多是四月的时候,霍光正式登门来了。
这一天很特殊,我在园子里,对着一丛牡丹,拨着琴。
曲调很哀戚。
霍光一出现在院子门口我就看见他了,我没理他。
这支曲子很长很长。
大约两刻,我才停了手,扶弦少倾,起身道:“大将军。”
“我有话问你。”
我道:“大将军有话不妨直说。小鸾知无不言。”
“你为什么要挑唆许皇后给她父亲争取侯爵?”
他倒是直接,我挑着眉,说:“挑唆?这罪名未免太重了。敢问大将军,大汉是否有律,皇后之父理当封国呢?”
“大汉也有律,宦官不可获封!”
“即使如此,皇后之父可封,难道错了么?我只是告诉殿下这件事,到底怎么做,在皇后,不在小鸾这个孤女。”
“可是若非你鼓动皇后劝说许广汉不要推辞,许广汉就会拒绝这个爵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如此行事。”
“那大将军就错了,不是我要如此劝导,而是主上的意思。我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才这样劝说皇后,本意是希望他们和好。且原话是‘按律皇后之父可以封侯,即使封不得侯,也当有其他爵位赏赐’。当然我也没想到,主上当真准备给许广汉封侯。大将军,说到底,小鸾只是告诉许皇后她可以怎么做,最后做决定的还是殿下和主上。大将军与其兴师问罪于小鸾,不如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霍光的眉峰蹙在一起,他明明很生气,我却一点也不害怕,看他没有回答,我反问道:“大将军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劝解
霍光没说话,也没动,只是冷冷地看我。
我主动解释道:“今天,牡丹花开得真好,我的生母妙娃,去世整整六年了。今天是她的忌日。”
霍光的表情立刻就柔和了些,我继续说道:“我说这个,不是为了让大将军同情,而是……想告诉大将军,幼年失了怙恃的人,往往早熟,想把一切都切切实实地攥在手里。主上幼年就失去了亲人,辗转郡邸狱和掖庭,经历的磨难比小鸾多得多,所以主上比小鸾更敏锐,更成熟。而大将军,似乎是用辅佐先帝的方法来辅佐主上,将所有的事都压在自己身上。恕小鸾直言,这是不对的。先帝至少是孝武皇帝亲自决定的继承人,而主上却是大将军拥立的,主上比先帝缺根基,所以就会更恐惧大将军事事周全。大将军是小鸾崇拜的人,主上是小鸾心底的朋友,小鸾并不希望你们起冲突……大将军放心,主上那里,小鸾去劝说。只是大将军是不是该换个态度对主上呢?”
我算是看出来了,霍光一直在暗中照顾刘病己,十几年过去,不知不觉就把刘病己当成了自己的晚辈,照顾和保护成了习惯。如今刘病己做了皇帝,他的态度却没变,可对刘病己来说,他又不是一直照顾他的赵充国,霍光的态度,不过让刘病己更不开心而已。
我留了霍光用晚膳,撇开朝堂上的话,聊聊音律,听他说说阿母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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