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你的装纯》第122章


为了避免留下脚印,我将移动方式改成了爬。
四肢在地上用力摩擦着,偶尔出现来不及躲闪的小石子,手心便被锋利的石砾划出血来。
再也无能为力的时候,我停下来,钻进身旁的一个帐子。
横在地上喘半天,我才微微抬起身子,小心揭开门幕的一角。
墨哈耶齐的腿进入我的眼中,我稍吃力地向上望了望,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见他的脸。
他在军帐外滞留了一会,便利落地朝我一开始逃跑的方向追去。
身体再度躺回地上,还没等到头脑彻底清醒过来,一束光亮便骤然挑破夜色,冲向我的眼睛。
我眯起眼,朝着光线发出的地方看去。
随意披散的青丝,温润如玉的脸。
“西门?”我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但从脖子里拖拽出来的声音浑浊而脆弱,一离开嘴就变成了老妇人含糊的呜咽。
西门左烬看着我几乎嵌进地上的脸,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执念
我擦了擦嘴,面对着桌上空出的好几个果盘,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西门温和地将一杯热水从长案的另一方推过来。
我拿起杯子往肚中灌了好几口水,才向他点点头,“好多了,谢谢你。”
“以后自己小心一点,不要随意闲逛,军中并不安全。”
“知道了。”
西门又笑着问道,“陛下呢,他怎么没在你身边?”
我抬起眼睛,面带困惑地看着他。
他以为我没听清楚,便再将原话又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
我仍愣了一愣,才摇头笑道,“我只是很奇怪,你居然还叫他陛下。”
他的脸上浮起一丝黯然,“我一直很敬重他。他是一个难得的君主。”
“那么你所谓的‘敬重’是指要挟他迎娶你的妹妹,还是指处心积虑争夺他的父辈打下来的江山?”我语气平淡地说完,又径自喝了几口水。
“这是两回事。”他淡淡叹了口气。
“或许。但你不知道,你的举动毁灭了一段多么难得的友情。”
“我i也不想。”
“那你的原因是什么?”
“沫合,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不可能只有一种感情。”
“那你是为了夜音?”
“吞并奉幽,是父皇一直以来的夙愿。”他看着自己微微曲起的手指,神情静滞地说,“七年以前,父皇将我送到锦泽城的时候,就跟我说过,如果我不能够从殷氏王朝手里抢到奉幽,我便再也不配当亚竺国的子民。”
我愣怔地看他一眼。
“所以得知你身份的时候,我就告诉了夜音,本来想让她对陛下提出一些对亚竺有利的通商条款,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自作主张地嫁进了奉幽国皇宫。”
“她在宫中可以更加接近陛下,获取机密情报,对你们来说不是更加有利吗?”
“一开始父皇和我也这么想。谁知夜音就像邪灵附体了一样,一当上皇后就跟父皇划清了界限,甚至还瞒着陛下削弱我的势力,让我和陛下都措手不及。”西门苦笑着说道,“更让我措手不及的是,我居然还暗中感到庆幸。”
“西门,你并不适合官场。”我复杂地看着他说。
“可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能够为陛下做什么事情。”
“夜音同样没有为你的父皇做出贡献,她可以心安理得,你为什么不可以?”
“如果我的母亲也和她的母后一样的话,也许我也能和她一样肆无忌惮。”
“你和夜音,不是一母所出?”我惊讶地问。
“当然不是。”西门的眼神有些涣散,“我的母亲只是一个宫女,甚至连妃子的称号都没有。”
“你的父皇怎么……”
“他怕王后不高兴。”西门苦涩地勾了一下唇角。“亚竺国后宫只有王后一个主人,只有王后的子女才能位列皇室,其余所有的人,包括我的母亲,都不过是一群低贱的奴才。”
我一不小心又想起“环”,想起亚竺国君抱着王后尸体时痛不欲生的表情,不禁觉得可笑。
“你的母亲,就不会怨恨他吗?”
“怨恨……,母亲临死的遗言是什么你猜得到吗?”
“不能。”
“她要我发誓用一生去辅佐父皇,哪怕失去性命。”
我干笑了一下,良久才道,“这种女人真可怕。”
“但天下间这种女人从来没有消失过。”西门叹了一声。
“你是为了你母亲的嘱托才为你父皇奔走效命吗?”
“不全是。”他轻轻地摇了下头,“父皇是我唯一一个亲人了,我……没办法拒绝他。”
我又怔了半晌,才说出话来,“你更可怕。”
“的确如此。”他注视着正在跳跃的烛火,默然了一会,才慢慢说道,“沫合,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我点点头,站起身来。
一路上西门和我都没怎么说话,但耳朵并没有因此而得到安静。外面的天沉重无比,像是盖在头顶的一样,我们没走几步,就听见身边有闷雷在响。
“要下雨了。”西门望着暗沉的天空说,“明天大概不能动身,你还可以回帐篷再睡一觉。”
“你也是,晚上打扰你这么久,你一定没休息好。”
西门笑了一瞬,轻轻开口,“这些年我从来都没有休息好过。”
“放弃对你父皇的执念,你也许会开心一点。”
“不会的。”西门双眼微微垂下,默默地看着地上,“只有在帮他敛聚权力的时候,我才会觉得世间还有能让我不计代价为之牺牲的人,这看起来很可笑,但至少让我心里安定。”
我停住脚步,透过昏暗的夜色从后面看着他的背影。
他突然转过头,温和的声音在风中响起,竟然是异常分明。
“沫合,知道陛下为什么将我引为知己吗?”
“不知道。”
“因为他和我是同一类人。”
我疑惑地摇头,“我不懂。”
两种声音在我们之间飘来飘去,然而我始终看不到他的表情。
“也许你只是在装不懂。”
“我是真的不明白。”
“你的不明白只是源自你的没兴趣而已。”他静静地走向我,脸庞像散去了迷雾的森林一样渐渐清晰,“为什么不肯给他一个机会呢?”
我的双眼漫无目的地游散着,却意外地看见不远处孑然独立的殷雪随。
其实光线这么暗,我本来不应该这么快就辨认出他来。
但是他的白色长袍在夜色里实在是太突兀,像一轮冷清的月亮,屹立在黑幕里,却丝毫不被夜色侵蚀,叫人似乎身不由己地想去顶礼膜拜。
我把他比作月亮还因为,月亮与我的距离,从始至终都是那样远。
我摇摇头,又看向近在眼前的被天光染成暗蓝的脸庞,“死掉的人没有机会复活了,我也没有机会失忆。一切都没有机会。”
西门微微侧过脸,向着殷雪随的方向看过去,久久都没有言语。
我顺着他的目光向那边看,才知道那个白色影子早已如鬼魂一般烟消云散。
“亏你还习过武,连刚刚来人了都没有发现。”我笑道。
“我这种三流高手,自然是不能像陛下一样,连几里之外的落叶声都听个一清二楚。”西门略带自嘲又略带无奈的笑声轻轻响起,“沫合,我现在才发现,功夫差真是一件好事。”
“或许人家武功绝顶的人并不羡慕。”
“但起码少知道一点事情对人并没有坏处。”
“不见得。”我皱了皱眉毛,轻轻笑着说。
“要不要试试?”
“嗯?”
“沫合,我和陛下其实早就约好,一旦我在他手中死去,他会将我的灵柩送回亚竺国。”
“如果他输了呢?”
“如果他不幸败在我的手下……,”西门看着我,嘴角浮出苦笑,“我必须全力保证你和夏青午的安全。”
我后退两步,神情杂乱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超市里的粽子,怎么能脏成这样……
、血淋淋
回到帐篷里,小辞仍在床上安睡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然而我一走过去,她便睁开了眼睛,眼冒亮光地想要舔我。
“不要碰,脏。”我把流过汗的手缩了回来。
我知道,自己现在全身已经糟糕到惨不忍睹。
但我似乎没有力气再去做任何事情。
所以,对那道从我进帐开始就黏在我身上的目光,我视而不见。
踢开鞋,我心无杂念地躺到床上,面朝枕头闭上了眼睛。
四周一片沉寂,只有外面的雷声在锲而不舍地响,沉重又踏实,清晰得像从我身体里发出的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头发忽然被牵动,一缕接着一缕发丝被抬起来。
木梳轻柔地划过我的头发,与头皮磨蹭发出的细碎声音,在雷声的间隙里响个不止。
我的眼睛没有张开,因为已经累得毫无力气。然而我已经累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睡不着。
还是没有说话。
证明帐中还有人的,似乎只剩那种让人无端忐忑的声响。
我们没有人说话。
很长时间过后,我都快要怀疑我们是不是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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