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你的装纯》第123章


还是没有说话。
证明帐中还有人的,似乎只剩那种让人无端忐忑的声响。
我们没有人说话。
很长时间过后,我都快要怀疑我们是不是失去说话功能了。
但他终于还是开了口,“我知道你没有睡。”
我仍旧没有作声。
“不要觉得上天在折磨你,他至少给了你权利装傻。”
我的脸被埋在软枕里,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上面挂着什么表情。
“你仍是不肯理我?”他苦涩而疲惫地笑了,“为什么那些死人总能在你的心里占据这样重要的位置?”
我想为自己解释几句,可是始终无话可说。
微微一顿,他又继续说下去,“只因为我还没死,你就可以这样对我?”
我翻过身子,拿背对着他。
他沉默了许久。
当听到一点微微的声响时,他的手臂已经紧紧拢上来,凉寒的体温刹那间如空气一般裹住我的身体。
我下意识地挣扎,可是并没有挣开。
心肺仿佛都被他冰冷的手握住,攥紧,几乎要被捏爆,散成一堆湿淋淋的灰。
我以为,他想杀了我。
但他开口的时候,声音是极度温柔的。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留下来,我可以放你走。”他在我耳边轻声地说。
我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但他接下来又说,“只要你好好保重自己,不抱任何怨恨地活着,对我来说已经一切都值得。”
他的声音很轻柔,带着不易察觉的懦弱。
不久之后,他放开我。
我听见帐帘在风中掀动的簌簌响声,晃荡几下,又戛然而止。
我继续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却依旧睡不着。
天上开始下起密集的雨,我想着出去看看,刚动了两步,小辞却又醒过来,放开嗓子嚎啕大哭。
我皱了一下眉。
记得刚刚回来时,她已经与我分开过这么久,却一派平静。
如今殷雪随离开,她也不安分了。
折身回到床前,我轻轻抱起她,她脸上的泪水还没有干,然而嘴却万分欣喜地咧开。
我借着灯火仔细地审视她的脸。
干净透明,仿佛不曾沾染一点尘埃。
这样一个干净的生命,如今却在我的怀里,整日跟着我在各色纷争下面消磨生命,连呼进的空气里都带着血腥。
现在其实天已经该亮了,但由于下雨的缘故,帐篷里仍然点着灯。
灯火下孩子的眼睛随着角度的变化而反射出不同的幽光。
外面的雨成串成串地打在帐篷上,接二连三发出哒哒的响声。
我默默坐着,恍若无事地逗弄着孩子,只是在那片尖锐的光芒即将刺入眉心的时候,我单手将小辞举了起来。
所有急速的画面都在一个瞬间内静止。
我抬起头,望见夭凝熟悉的脸。
她的唇角紧紧抿着,双眼都闪动着复杂的神情,而她手中的利剑,则像被凝固了一般僵在原处。
她看了我半天,突然说道,“为什么,你可以丝毫不把孩子的生死放在心上?”
“因为我知道,你并没有疯。”
我低下头去,看着小辞那张与夭凝微微相似的粉唇。
夭凝手中的剑坚持了半天,才抑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我的唇角牵出一阵笑意,“说实话,如果你真的想为你的夫君报仇的话,也应该去找凉才是。”
“以后我当然不会放过他。在此之前,我只想杀掉你。”
“为什么?”
“只要你没死,为了不让你的身份泄露出去,我都必须当一辈子疯子。”
“当疯子什么都不用去做,不是很好吗?”
她的眼睛闪动了一下,然后俯下头,悲切地注视着我怀中婴儿的面孔,“可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保护。”
“你现在看到了,她很好。”
夭凝的目光仍然没有从小辞身上移开,“把她给我。”
我没有动。
她沉默地走到我面前,将一脸懵懂的女婴自我怀中夺过去,后退了几步。
离我稍微远了一些,小辞便不安地扭动身体,放声大哭起来。
“连自己的母亲都无法亲近的孩子,你认为真的能好吗?”她冷笑地看着我。
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怎么回事?”
“皇兄给她下了三寸蛊。”她的声音慢慢转为一种奇异的略带沧桑的平静,“蛊毒的解药在你身体里面,一旦她与你的距离超过三寸,就会痛不欲生。”
我的手背突然一热,像是被小辞温暖的舌头舔到了一样。
“不可能。”我盯着小辞号哭的样子,茫然摇头。
“这世间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夭凝惨笑着一步步逼上来,“皇兄为了留下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做过的?”
我竟然被她的气势震慑得连连后退。
“夭凝,你冷静一点。”我说。
“你想让我怎么冷静?这是我和引池唯一一个孩子,现在被自己亲哥哥毁成这个样子!”
原来她并不知道小辞父亲的真实身份,我无端松了口气。
“不要怨恨陛下。”我对她开口。
夭凝的脚步顿住,面目呆愣地僵了一阵,才木然叹息,“我怎么会怨他,他从小在我眼里都像神祇一样,我恭慕他还来不及。”
“既然你都没有因为女儿而怨恨他,可见你因为女儿而想杀我不过是个借口。”
“当然是借口,我不过是想杀你。”
“我不明白。”
夭凝在床沿坐下,一只手缓缓抚摸着小辞长着浅色毛发的头颅,自顾自地说道,“三皇兄九岁的时候,想跟花园里的老花奴学武功。花奴最初不肯,为了打动他,三皇兄在大雪天里动也不动地跪了三天三夜。”
我轻轻用手指摩挲自己的脸颊,发现它已经开始发冷。
以前我还惊异过,然而如今终于恍然。他小小年纪就已经在冰雪之中呆了这么久,大概早已和冰雪有了同样的温度。
我没有说话,于是她接着讲下去。
“从懂事开始,我就一直觉得,这天下,最终都是要属于三皇兄的。他聪明绝顶,冷漠镇定,从不感情用事,是比任何一个皇兄都要适合当皇帝的人选。“夭凝眼中带着一点向往的神气说。
“现在整个奉幽国的确已经被他掌握。”
“可是他已经变了,你不知道吗?”她微微仰起头,面带绝望地看着我,“你知不知道,去年我发现你的身份时,皇兄做过什么?”
“我猜不到。”
“他求我,求我帮他保密一辈子。”夭凝的声音开始轻轻颤抖,“当他在我面前低下那高贵头颅的时候,我几乎想杀了他。那一刻起,我就明白,那个天生要当君王的三哥,早已经被自己毫不留情地杀死。”
“你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恨我?”我的声音冒出来的时候,像雨水渗进地底的一样。
“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也没办法不恨阮沫合吧。”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过。”我摇头。
“我最恨的就是你这一点。”
我上前两步,拾起地上的剑,拿在手里,反反复复地抚弄,“这就是你们皇家的优越感?不喜欢谁,就可以除去谁的性命?”
“现在剑在你手上,想除去誰就除去谁的是你。”
“也是,如今刚好下着雨,外面的守卫估计不严,如果有人问起,我随便就可以说,你病情发作,想杀掉我,我奋起抵抗,最终不小心把你误伤了。事情的真相好像也是这样。”
夭凝不出声,低下脸去继续凝视怀中的孩子。
我将剑指向她,犹疑了一阵,还是直直朝她的头顶刺去。
嘶吼的风声在我周围来回扫荡。
在离她的头不到两指宽的地方,剑刃却突然静止下来。
她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为什么不动手?”她问。
我的手随着宝剑垂下去,“你是这世上最后一个对殷雪随忠诚的人了。”
她沉默了一瞬,然后癫狂地笑起来。
“连你都不把我当成他的妹妹。”她翘着的嘴唇简直无法合拢,“忠诚的仆人,我的价值不过如此。”
我静静地看着,无言以对。
她又看了我半晌,抱起小辞,一言不发地走出去。
小辞惊天动地的哭声才响起没多久,就赫然止住了。
像被人一把堵住了一样。
、无常
醒来时灯盏里的油都已经燃尽,然而帐内的光线似乎却清晰了不少。
我掀了帘子往外看,雨已经停了,土地潮湿不已,然而天空被白晃晃的太阳照着,燥热得不安
小伶端着洗漱用具走进帐来,伺候我梳洗完毕,又换好衣服后,躬身行了个礼,就要退下。
在她掀开帐门的时候,我漫不经心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未正,小姐。”小伶回过头答。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我打打哈欠。
“也不怨您,昨天为小公主奔劳了半个晚上,多多休息也是应该的。”
我猛地想起小辞来,“现在她怎么样了?”
小伶身子一震,铜盆从手中摔下,水溅了一地。
我的眉毛一紧。
在夭凝的帐篷里,我又闻到血。
已经干涸的毡毯上,鲜红的液体像绝世的珠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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