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你的装纯》第134章


“普通人家嫁女儿时,亲人是都要哭嫁的。”她的眼泪还是一直在流,可是嘴角却略微弯起来。
我僵硬地抱紧她。
我们的骨头隔着瘦削的衣物互相挤在一起。
沈姑依然在哭,渐渐地有呜咽声音像秋天的风一样无力地飘荡。
我加大力气,却没有哭出来。
她太用力,已经把我的那一份也哭完了。
很久以后她的肩膀才微微颤动,放开了我。
“趁着我还没死,多回来看看我,孩子。”她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擦去眼泪,微笑着对我说。
“除了你,我也没什么人好去看望了啊。”我也对着她笑。
丫鬟再次上前抬起我的胳膊,扶着我向外走去。
门口只有一辆样式简单的马车,几个身穿锦服的佩剑男子站在车旁,神情肃穆如参加葬礼。
迎亲队就在巷子外面,隔着几幢民宅,我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庄重又优雅的奏乐声在拼命地响。
一个礼官模样的人将我挽上马车,并不多话,便像人贩子一样急忙催马启程。
我掀了帘子往后看,幽静的宅子外面已经空无一人,它像一块老去的蛇皮,从我的身体上脱落出去,又被我一点点甩开。
外面的喧嚣声离我们越来越近。
现在不仅是鼓乐声,连人群的欢闹声都被我听得一清二楚。
成亲的是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比我还要高兴。
马车抵达巷口,礼官扶我着地,我一抬头,便觉得天昏地暗。
这么多的人脑袋。
街道两边,楼台上面,挤得到处都是。一张张的脸重重叠叠地堆积着,像一片片密集的雪。
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登上凤辇,礼乐队就重新换了只曲子。车夫齐齐挥动马鞭,辇车缓慢地挪动了起来。
绣着金丝图纹的红绡帘帐被高高地悬着,我侧过脸,默然地看向外面。
一成不变的拥挤的街市,一成不变的欢腾的脸。
楼上的人欢呼着将一堆堆花瓣捧起来,再整齐一致地撒开,红色的玫瑰纷纷飘下来,铺满地面。
多么普天同庆的世界啊。
黄昏时候正好赶至宫门,辇车刚一停下,雕着彩凤的肩舆便被抬过来,我又被塞进肩舆里,任由人抬着缓缓移动。
大约半个时辰后,软轿才堪堪落地,一群穿着花艳的宫女上前将我搀住,小心翼翼地扶着我踩上重重台阶,进入一道陌生的宫门。
这座宫殿里的一切都散发着新鲜的气味。
上等熏香温和柔糜的气息,刚刚绽蕾的玉颜花清淡缠绵的气息,酒液气息,甚至是瓜果的气息,都是如此的陌生。
宫女告诉我,这里是乐仪宫,殷雪随亲自选出的新房。
说这些的时候,一个胆大的宫娥不断用眼睛偷偷瞄着我,眉间露出不能掩饰的嫉羡。
她们将我送进寝殿就行礼退下了。
我坐在床沿,透过挡在眼前的红色丝巾向外看,只见到一片千篇一律的红。
摘下巾子,那些红色却依然伫立在殿里,分毫不减。
远远地传来殿门被推开的声音。
我没有理会,眼睛望着地面印出的大片金黄色,开始走神。
不久后耳边有声音响起,仍是带着流沙一般的微哑。
“我以为你会等着我来揭,特意这么急赶过来。”
抬起头,殷雪随的脸被西沉的阳光染成了黄色。
我的手一扬,欲把盖头重新放回去,却被他止住。
他捧着我的脸,像刚刚认识我一样,细看了一阵,才再度开口,“寒意,你真好看”
“那你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才娶我了?”
他面不改色地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真想把你的脸划几道疤痕出来,让你看看我会怎样对你。”
我只是微笑。
他在我身侧坐下来,伸手揽住我的肩,“沈念凌也来了。”
我微愕地转过脸,下巴撞在他的肩上。
“他在哪里?”我问道。
“正在清昭殿吃酒。”
“他又不是朝廷中人,怎么会被允许去清昭殿?”
殷雪随也转过头,带笑地看了我一眼,“我已经把他册封为国舅。”
“他竟然肯接受。”我愕然。
“大概只是图个方便,不出意外的话,大婚一过去,他便会奏请辞官。”
我沉吟一下,才将头逆转回去,“我想见他。”
“还要再等会,戌正时分我们才能去清昭殿接受百官朝拜。”
“还有这么久。”
“一个时辰而已。”
“那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又将我抱紧了一些,“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
“今天你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为什么要不开心?”
“那你开心吗?”
“为什么要开心?”
“今天本来可以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我慢慢吐出一口气,“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一直在怀疑,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突然扳过我的脸,低下头用力吻我的嘴唇。
我闭着眼睛,却似乎依然能看见他的与阳光不断交叠的脸。
直到我的全身都因为无法喘息而变得滚烫,他才放松力度,轻轻撇开脸。
“一切都是真的。”他飘渺地说着,再次将我箍在手臂里。
苍老的夕阳渐渐沉下去,沉下去。
“寒意……”他的声音如同从锅炉里飘出来的袅袅热气,“奇怪,我居然觉得自己随时可能猝死。”
“你可是所有人里面活得最长久的一个,殷雪随。”
他的手指轻颤着抱过我的头,按在他毫无温度的胸口。
万籁俱静。
迟缓无力的心跳,像瓜果坠地时发出的声音一样,隔很久,才沉闷地响一两声。
、第几次告别
当震动整个大殿的恭贺之声响起时,我才猛然清醒过来。
这是一场盛大的喜宴,举行大婚的,是我和殷雪随两个人,高台下的达官贵人都是戏子,他们用近似于喜悦的神情敷衍着我们,像是自己在娶亲一样。
朝中高官,皇亲国戚,外邦使臣,个个都神情矜贵,举止得体,语言明显经过雕饰,却点到即止,十足庙堂里四处逢迎的高手。
只有念凌算是我的朋友,在这么多人里面。
然而他只顾着观赏歌舞,连看都没向高台上看一眼。
钟时坐在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我的视线花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找到他。
青鼎国今不比昔,从前那个奉幽国的心腹大患,今日却只得到这样一个席位。
殷雪随甚至连应付一下他们都觉得麻烦。
然而钟时毫不知情一般,一直只是一言不发地听曲喝酒,嘴角带着笑意,那笑意也精准而虚假,痛所有前来赴宴的贵人们一样。
我回过头,发现殷雪随一直在看着我。
“是不是和夭凝成亲的时候很像?”他的嘴唇凑过来,在我耳边低语。
“这一次没有刺客。”我摇摇头。
“如果你真想见到刺客,不如回乐仪宫等。”
“不会有人说闲话?”
“你是皇后,这种小事你可以自己做主。”
我咬了咬唇,“那我先走了。”
“我会尽早过去。”他轻抚着我的发丝,浅笑着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我猛然扬起脸,他的嘴唇猝不及防地落在我的眼睛上。
我们不约而同地向后弹开。
他的手略微迟钝地在我头上停留了一阵,才渐渐浮出笑意,“如果累了就先睡,不要等我。”
我点点头。
一直走到与清昭殿遥不可及那种和悦得让人头脑发空的乐声才终于停下来。
我在略带寒意的夜风里站了一会,回到乐仪宫。
寝殿里的熏香换成了清淡温凉的水枝莲,又没有任何声音,空荡安静,衬得里面的一切喜色都诡异莫名。
一个男子背对着我坐在床前的宴桌旁。
我正要去探个究竟,那人已经回过头来。
“念凌。”我梦呓一般叫出声。
他轻松地笑了一下,“都说奉幽皇宫守备森严,我看也不过如此,堂堂帝后的洞房,我要进来,不也没费半分力气。”
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如果殷雪随没有事先打好招呼,说不定你早就不费半分力气地死了。”
“也是。”他撕下一块羊腿,丝毫不矜持地塞进嘴里。
我这才发现,他面前的菜馔都已经是一片狼藉。
“怎么这样,你这次的宿主是乞丐?”我骇然。
“是乞丐还好些,这次我遇到的人,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放下羊腿,用油津津的手端起水,大口灌下去,“我一开始只卜到她的名字,司玉蝶,还以为她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谁知后来一看到本人,就被她吓得说不出话来了,这分明是个年过五十的浓妆艳抹的老鸨!”
我忍住笑意,“然后呢?”
“然后我就跟她说,我要改变她的命运,她说,好,你来帮我招揽客人吧。我当然没有答应,她马上就诬赖我非礼她,把我送到官府去了。”
“县尹也信?”
“他当然信,这个老鸨就是他的老相好,还每年都给他们送大把银子。”
我禁不住笑出声音,“真想看看你吃牢饭的样子。” 
“其实也不是没有吃过,不过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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