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乡》第36章

将女儿放在摇篮里睡觉，安澜出了卧室。江绪还在给安安喂奶粉，就见他一手拿着奶瓶，一边做着鬼脸逗安安笑，安安双手抱着奶瓶，边咕噜咕噜地喝奶粉，边咯咯地笑。
安澜站在卧室门口失了神。
很久以前，她还是江绪妻子的时候，她就渴望看到这样温馨的一幕。
有夫有子，夫贤子孝，她曾梦过无数次的场景，然而当这一幕真的出现的时候，已经太晚太晚，晚到她开始介意江绪的身份。
这个时候，他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江绪轻柔而又小心地抱着孩子，说实话，在此之前，他对于孩子，并没有多深的喜爱。江亭的孩子，顾明枫的孩子长得都很可爱，他平日里也时常抱在怀里，可是也仅仅是抱着，偶尔逗逗，要说喜欢得不想释手，那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可是今天抱着安安，看着他在自己的怀里乖巧的笑，忽然就觉得生活这样的圆满，哪怕孩子并不是他的。
怀里的孩子却喝完奶粉，打了个小嗝，一抬头就看到了杵在卧室门口的安澜，立马手舞足蹈地对她挥舞着手里的奶瓶，咿咿哑哑地说着人听不懂的话。
安澜轻轻笑了笑，慢慢地走了过来。
“澜澜睡了？”江绪也看到了安澜，看她手里没抱着孩子，于是问道。
“嗯，我来抱吧。”安澜伸手从江绪怀里接过孩子。
江绪将孩子递给安澜，自己去厨房将热好的牛奶和煎好热在锅里的荷包蛋端了出来：“先吃早餐吧。”
安澜抱着孩子在餐桌旁坐下，孩子素来是听话的，这会儿吃饱喝足了低着小脑袋专心致志地玩着手里空了的奶瓶，江绪和安澜又都没有说话，房间里一下子变得极为安静，窗外的风雨声清晰可闻。
“你要去海潮出事的地方？”吃到中途，到底是江绪先忍不下这寂静，率先打断了沉默。以前在一起时，其实两人话也不多，可是从来未曾觉过尴尬，现在却连一分钟的寂静，都觉得漫长如同整个世纪。
“嗯，我不放心，与其这样痛苦地等待，还不如自己过去看看。”
“那孩子怎么办？风雨这样大，他们还这样小……”
安澜顿了顿，这确实是一个难题，她有些迟疑地看着江绪，欲言又止。
“怎么了？”江绪一眼就看出了安澜的迟疑。
“我能不能麻烦你，替我带两天的孩子？”安澜有些局地解释，“我干爸干妈都赶去找海潮了，我没人可以托付，明枫自己有孩子要带，江家仆人多，而且有好几个生养过的，带起孩子来比较方便，孩子很听话……”安澜有些语无伦次，她知道她的要求有些无理，可是此时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实在不行，你跟江家仆人说一声，我可以付钱，就是麻烦你每日里照看一下，别的人我不放心……”
“这么客气做什么，”江绪愣了愣后，有些无奈地说道，“我虽然不懂怎么带孩子，但是江家仆人多，我妈也喜欢孩子，孩子留在我那你完全不用担心，只是，你真的决定要去找海潮吗？这两日台风临境，出门极不安全。”
安澜松了口气，有些感激地看着江绪：“那麻烦你了。风大雨大没什么，只要他没事，我做什么都可以。”
吃过早餐，安澜抱起了熟睡中的澜澜，将两个孩子一道送去了江家。
撑着伞站在江家别墅外，安澜神色颇有些复杂。
这是离婚后她第一次踏进江家的大门，之前江家人对她的态度，仿佛还历历在目。
“怎么了？”看安澜站在别墅门口，江绪有些奇怪地看她，“不认得路了？”
安澜摇摇头，抱着孩子跟着江绪进了大门。
“那这些天就麻烦你了，等我回来，我马上来接孩子。”在别墅大厅门口，安澜将孩子交给了江绪。
江绪点头：“不用担心孩子，我一定会将他们照顾得好好的。”
安澜低下头来看着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她的两个孩子，语气极轻地说道：“安安，澜澜，妈妈去把爸爸找回来，你们在这里要乖乖听话。”
两个孩子都似懂非懂地看着安澜，两双大眼睛眨啊眨的，似乎听明白了她的话。
安澜有些不舍地又抱了抱两个孩子，这才转身出去。
幸好两个孩子都极其听话，也不怕生，不然她会更加不舍。
安澜从江家出来后，就叫了车直奔海潮出事的城市而去。
风大雨大，但是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她的决心。
我知道，你一定在等我。
等我，我很快就到。
因为天气极差，安澜到达海潮出事的城市时已经是晚上。
甫一进车站，安澜就听到了车站大厅里的电视上正在播放的当地新闻。
电视屏幕上的新闻主播脸色千篇一律的平静，然而背景上那栋倒塌的大楼废墟却触目惊心。
安澜有些恍惚地听着新闻主播近乎麻木地播报着“被埋人员已大部分挖出，十死八伤，还有几人下落不明……”
雨水浇灌着不堪一击的废墟，狂风呼啸卷着地上的残砖碎木，大片的废墟外面是哭成一片的伤者死者家属，安澜只是隔着电视屏幕看着，就觉得钻心的疼。
打了车，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大楼倒塌的地方，安澜看着眼前砖木混乱堆叠的废墟，几乎跪下来。
撑着的伞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跑，台风夜的晚上，四周除了风雨声，再无人声。
这栋大楼就建在市区外围，离喧嚣的闹市隔着几十里地，本就少有人来，现在又发生了大楼倒塌的事情，自然更少人来。
废墟外面围了一圈警戒线，地上有零乱的脚印和其他一些杂物，雨点毫不留情地敲打着残砖碎玻璃，汇聚成小溪的雨水见缝插针地顺着每一条细微的缝隙流进去，打击着每一个出事者家属摇摇欲坠的信心。
这样大的风雨，事发也近一天，死者伤者搜救得七七八八，或许连搜救人员都已经放弃了希望，下落不明者再无其他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死。
“海潮……”安澜双腿再也承受不住狂风暴雨，托不起一颗近乎绝望的沉重的心，跃跪在了废墟的砖头之上。
安澜一生有过许多狼狈的时刻，失望过，绝望过，心死过，每一次的狼狈难堪，失望绝望都曾让她痛苦不堪，但是却从来没有一次，会痛得这样入骨。
就好像生命中的支柱忽然断裂，她无比惨痛地发现，剩下的所有都不足以支撑着她度过余生。
“你说过你永远不会离开我……”温柔的话语历历在耳，可是说话的人却已被埋在肮脏的废墟之下，生机渺茫，安澜第一次这样埋怨上天，将全世界的凄惨都加诸在她身上，可是，这一次，她却不想认命。
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好不容易拥有的家庭，怎么可以就这样破碎？
安澜跪在地上近乎疯狂地挖着脚边的废墟，尽管她比谁都清楚这是徒劳。
我知道你一定在等我的，对吗？
无论天堂还是人间，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35章
“咦，哪来的孩子？”张洁和江毅从公司回来，一进家门就看到江绪拿着奶瓶正在喂坐在儿童车里的孩子，不由有些奇怪，待看到是安安和澜澜后，更加奇怪了，“安澜的孩子怎么会在这里？”
“海潮出事了，安澜赶着去找他，孩子没人可以托付，让我帮忙照看几天。”江绪一边解释一边用手轻轻拨着儿童车里的安安，逗得他咯咯直笑。
“这不太合适吧，毕竟你和安澜……”江毅微微皱眉。
“爸，”江绪打断江毅的话，“你也知道安澜的性子，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麻烦我的。”
江毅点头，这倒是，安澜在江家六年，从来没有麻烦过江家什么。
“那就帮忙照看几天吧，说起来安澜在我们家待了那么多年，我们确实亏欠了她。”张洁轻叹一声，在沙发上坐下来，顺手拿起桌上江绪已经冲好的一灌奶粉，喂一旁的澜澜。
两个孩子都不怕生，所以面对张洁和江毅都没有哭闹，非常乖巧地看着他们，咿咿哑哑地笑。
“嘶……”江毅深吸了一口气，这两个孩子真是乖巧可爱，他平日里极其严肃，一般的小孩子都怕他，就连森森平日也不太亲近他，没想到这两个孩子看了他咯咯地笑，安安还伸出了小手摸他的脸，一下子把他心里柔软都勾了出来。
“真乖……”抱起了儿童车里的安安，江毅难得地卸下了平日里的严肃，居然有了兴致，逗得安安不停地笑，江毅也跟着不断地亲安安的小脸。
“爸，安安还在喝奶粉呢，”江绪有些无奈地看着父亲，江毅这样温和的神情他还真没有见到过，以前对森森都没见他这样喜爱，不过说起来森森以前也太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