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有云》第15章


“阿十,你要不要加件衣服,起风了。”
“不用。”
“……”
“裹好被子,进城以后,姑娘该添置些冬衣。”
“又要你破费了。”
“小事。”
好几次,四目交汇,惊的两人忙别开头,彼此的心神为对方悸动,彷徨,恍惚,又激动,兴奋。连他们自己都不曾知道,这改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为的什么。
一个拒绝回报。
一个决心祈福。
难道他们会彼此错过?
自问为何,不禁紧张又喜悦,想笑,却欲哭无泪。
到西安的那天,飘雪了。
十指纤纤伸出去接住一片随风飘舞的雪花,竟然没有融化在手心里,好大的雪花,好美的旋转洒落。长长的睫毛上凉凉的,也接住了不少,虽然有火红色的斗篷包裹,但才下马车,她的脸立即冻青,身体不争气的抖个不停。
梁十时还是那么简单的一席单薄儒衫,与周围的寒气显的极不搭调。他扣开府台府的门,同应门的衙役说了句什么,那人赶紧奔回去。他转身把她拉到屋檐下,轻柔的用食指扫去她脸上的雪。
“可别冻病了。”
“秋天竟然就飘雪了。”
他抬头看着天,神明也看到了她的冤屈,对吗?
孙切身为监国督察使,以他的个性,自然是微服出巡,但是事先莫寒云有叫月牙城的暗人去通知,他才停下监察的脚步,暂住在府台的府邸,以便等找自己的人。一听月牙城的人来访了,他立马迎出来,梁十时自我介绍过后,拿出莫寒云的信件。那上面简单的说了金有堇的事情,他二话不说,当下叫人收拾东西,要亲自与他们上京处理这件案子。
马车里,孙夫人静湖拿手绢包好小暖钵放到金有堇的怀里,浅浅一笑,早看出她是个坚强的女孩,无须多余的安慰,对她既钦佩,也心疼。
“谢谢夫人。”
“这路上苦了你了,从今往后,再大的风雨,也打不着你。”
她低头不语,素不相识的人都能如此保护她,而她那狠心的爹,却活生生的把她送入虎口,任人宰割,怎叫人不心寒?
静湖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说些别的调节气氛,“你看这地方,好生奇怪呢,这么早就下雪了,我们往北走,反而暖。”
“是啊,北方……反而暖。”
孙切留意到梁十时不时回头看马车,那目光中有关切,有怜惜,他会意,“不用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梁十时收回目光,“素闻孙大人和曹易不和,只怕这件事情会给大人带去不少麻烦。”
“他表面上倒与我还算客气,从没有正面冲突过,可他的这种行径--”叹了口气,“实在卑鄙。在我监察的范围里,无论是谁犯罪我都要管,都要查,一定还金姑娘清白。倒是没有想到金国茗会是这么贪图富贵的人,妄为人父!”
“听金姑娘说,他只是对她那房最不好而已。”
“哦?可有什么原由?”
“惟有金姑娘的母亲没有生出子嗣,而且三夫人生金姑娘的时候难产,一病不起,容颜早失。”
孙切失望的摇摇头,“同样是女儿,与他对金瑶贞姑娘简直是天上地下。”
“手生五指,总有长短。”
“对子女况且如此,对下面的百姓他会如何?大宋有这样的官员……怎不叫人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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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国茗有一妻四妾,正房秦氏育有一子一女,就是长子金元杰,三女金瑶贞,虽已年老色衰,却与金国茗感情最好,不仅因她是结发妻子,也是因她亲生的两个孩子最为金国茗争脸。金元杰深得太子喜爱,自幼为东宫伴读,二十岁就官居四品,将来前途似锦。金瑶贞又才貌双全,出阁前便名满京城,还嫁到了苏州首富的吴家。二妾叶氏生次子金元华,长女金秋莲,四妾王氏才进门就生了三子金元悟,还有次女金月琅。三妾吴氏,也就是金有堇的母亲,几乎与王氏同时进门,却是最后生的,竟然盼了半天,盼到的是个其貌不扬,笨兮兮的丫头。最让金国茗失望的是,这个三妾自生育以后就不能再服侍他,让他觉得简直就是娶了个白吃饭的累赘进来。他从此不进她的房间,也不要不能给自己争光的女儿天天给他请安来提醒他她们的存在。久而久之,他几乎不记得自己还有这房老婆和女儿。
如果不是听到曹易有个儿子是傻子,正愁找不到门当户对的人结亲,他怎么会想到,自己还有个女儿能派上这种用场?!他的儿女哪个不是攀的好人家?就算是这么不入他眼的小女儿,也可以嫁进中书侍郎家,要多风光有多风光,何况曹家可是与宰相关系密切,无疑是他加官进爵的道路上最有力的帮手。
谁知,就在曹家的聘礼才进金府大门的晚上,害他浪费了十五年粮食的娘俩,说都不说一声都叛国了。
废话,说了谁走的了!
金有堇跟猪借胆,竟然敢学金瑶贞逃婚?她也不想想她有那福气逃去那么有权有势的人家吗?而那个病老娘还敢自尽!
不等曹易兴师问罪,他一把年纪的就要学着去负荆请罪。曹易的脸说变就变,半点不给他这个皇帝近臣面子,只说,“既是下过礼了,就算我曹家的人,天涯海角也要抓回来,打死了葬在我曹家的祖坟地里,你回去吧,我自有主张。”
第二天,曹易就用他的名义告上衙门,说他的女儿杀母潜逃。而且亲自揽下审案一职,全力追捕金有堇。吴氏的尸体放了一个多月,臭气熏天,却因为案子还没了解而不能下葬,搞的他们金家没人吃的下饭。
他对这个不孝女恨的咬牙切齿,她倒好,转了不知多少弯请来了监国督察使孙切。这个孙切最近颇受皇帝赏识,连宰相都忌几分,把案子提上金銮殿,他要是破了案子,到时候曹易半点亏都不吃,全是他的问题!
此刻,金国茗两眼冒火的在审堂左边,孙切坐在主审位上,手里拿着惊堂木,副审是曹易,一双小眼睛狡猾的笑着,坐下后就没有说过半句话,不孝女就跪在堂下。让他吃惊又气愤的是,她非但不后悔害怕,还理直气壮的回瞪自己,那吃人的气势倒让他有几分底气不足起来。
“金大人,状纸上说,你认定是女儿具力抗婚,谋杀母亲,畏罪潜逃?”
“孙大人,事情是这样的。为人父母,怎么会不想为子女找个好归宿呢。我与曹大人才定了亲,刚过了礼,她就和我大吵特吵起来。我那位被她害死的夫人,温柔体贴,被她气的厉害,还是好好的劝解她接受婚约。她倒好,和母亲争执起来,还……还下那种狠手,我我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孽,生出这种混帐!真是,真是气死我了!”他还作势擦擦眼角,痛苦的扭曲脸部。
“曹大人,既然本案与你有直接关联,就不便参与审案了。”
曹易点点了头,神情没有半点改变,似乎早就知道会如此。
“来人,给曹大人在上手加座!”
曹易慢吞吞走下去坐到金国茗边上。
孙切又继续转过头问案,“金大人,你认为是疑犯金有堇杀了吴氏,可有人证物证?”
“这个……”他横臂擦去额头上的汗,“如果有的话,就不会给这个不孝女逃掉了。”
“曹大人,单凭金大人个人的推断,可是不好下全国通缉的追令的,之前你做的决断虽然是抓疑犯心切,却也有违程序。”
“畏罪潜逃,是我当时的看法,不过孙大人说的及是。”反正是用金国茗的名义告的,他又没有什么责任。
“仵作验尸的结论是,窒息而死。从尸体上的伤痕来看,可能是被人勒死,也不排除自缢的可能,疑犯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大人,民女没有杀人。”金有堇认真的磕了个头,然后继续说,“民女的三姐在出嫁前曾对民女说,如果遇到什么不如意可以去找她,所以一听说民女的婚事,民女就悄悄出府去投奔她。离去的时候与母亲道别,母亲还是好好的。民女,对母亲的死一无所知。”
“来人。”
“在。”
“传疑犯的三姐金瑶贞。”
“是。”
金国茗不由又擦了把汗,来的是真的女儿,还是那个代嫁去莫家的叫姚雪满的女人啊?
大老远就听到一个女人兴奋的叫声,“寒石,寒石叫我上去了,真的叫我了,好激动啊!你不要瞪我啦,我不会乱说话的。”
天,是假女儿!
姚雪满丝毫不顾自己的两个月身孕,蹦进大堂,直挺挺就要扑通跪倒,看的老公莫寒石在心里猛K她几百回。还是孙切想的周到,早叫人备了凳子,及时说,“莫大夫人请坐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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