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院·流年》第115章


安森本也一直觉得对不住她,此刻见她这般痛声泣诉,自是也不好受。他轻轻叹气,温言道:“若依,朕放你出去可好?朕会安排好你和你家人的生活,你们……”
薛若依未等他说完便断然摇头,她流着眼泪道:“皇上若放臣妾出宫,那臣妾便是皇上的弃妃了!无论皇上怎样安排,臣妾和家人,都没有颜面活在这个世上了!”
安森耐着性子道:“可是你想要的,朕实在给不了你。”
薛若依满脸泪水,言语越发失控:“皇上不是给不了,皇上是不肯给!是了……其实臣妾也不怪皇上,因为皇上和臣妾一样……掏心掏肺深爱着的人,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皇上……和臣妾一样……一样是可怜人……”
安森脸色有些苍白,咬着牙冷冷道:“越发胡言乱语了,喝多了么?”
薛若依仰起脸来直视着他,声音越发带了几分凄厉:“不是么?难道不是么?!皇上是当局者迷,还是不敢承认呢?可宫里那样多旁观者,人人看得很清楚,事实就是如此啊!”
安森眸色阴沉,只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他目光有些凝滞,痴怔的锁住渐渐破晓的天边。太阳还未升起,窗外依旧有些寒意,冷风穿过半掩的窗户狠狠刮过他苍白如纸的脸,他不觉咬紧了嘴唇,只觉得……身心都快要冷透了。
薛若依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她双手从他后腰伸过来抱住他,侧脸贴着他的脊背轻轻道:“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皇后不肯见皇上,皇上……不如怜取眼前人……”
次日早晨麦羽还未起床,晴翠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小姐,小姐快起来,太后让您立刻过去!”
麦羽昨晚回来已是半夜,经过这一场奔波,她几乎精疲力竭,身心都倦到了极点。她生女还不足十日,如此一番劳累,早已是不堪重负。此时一大早便听说太后召见,不觉皱了眉头,问道:“什么事?”
晴翠口中微有忿忿:“太后明知小姐还未出月子,便要叫小姐大老远跑过去,还能是好事么?小姐可要小心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扶麦羽起来,麦羽一手按着额头,咬着牙极其艰难的坐起来,脚一沾地便觉身子都软了,一下子便蹲在了床边。
晴翠吓坏了,“小姐不要吓奴婢啊!要不奴婢去回了太后,就说小姐身子尚未恢复,有什么话让奴婢转告便好了!”
麦羽挣扎着起身,喘着气道:“使不得……太后恰好这个时候叫我过去,说不定就是得知了什么,没准……我昨晚出宫的事……就被她知道了……”她扶着晴翠的手站起来,温和道:“走吧,别怕。”
春华宫距离太后的云开殿并不算远,麦羽却走了很久。她下腹有些坠坠的疼痛,头也晕晕乎乎,每多走一步都越发痛苦,等终于走到云开殿时,她已是满头大汗。
太后一脸严肃坐在正殿凤座上,麦羽刚委下身去请安,便听太后一掌拍在扶手上,冷冷道:“皇后如今是越发胆大了,以为有儿女傍身,就可以目空一切了么!”
麦羽额头都是汗,面色和语气却异常平静,“儿臣知罪,听凭母后发落。”
太后见状越发来气,厉声道:“你倒是坦然!你探望死囚,还私自出宫去安抚死囚之妇,当真是胆大包天!你把你自己的身份置于何地!把皇帝置于何地!把皇室颜面置于何地!”
麦羽头晕目眩,额角突突的跳着。太后一连声道发问,她旁的没有听清,惟有“死囚”二字清晰听来,格外扎耳。麦羽不觉蹙眉,微微咬了牙道:“母后素来慈悲心肠,‘死囚’这种字眼从母后口中说出来,实在让儿臣心惊肉跳。”
太后没有想到麦羽竟然这般出言不逊,一时也愣了愣,片刻冷笑道:“皇后如今越发桀骜了。其实说穿了,也不过是仰赖皇帝的宠爱,只是这帝王之爱有多靠不住,哀家身为过来人,可是比你要清楚多了。张扬独行的性子,在这皇宫大院里,百害而无一利;懂得收敛锋芒,才是聪明之举……”
太后目光凛冽,语气越发不客气,正说着来劲,却听见外头太监禀报的声音:“皇上驾到——景妃娘娘到——”
太后一脸惊喜又诧异的看着两人并肩进来, “你们俩……来了?怎么这样早,皇帝不用上早朝么?”
薛若依恭谨的朝太后行了问安礼,才娇娇柔柔道:“回太后,臣妾今早有些不适,皇上……才没有去早朝。”她转头看见跪在地上的麦羽,连忙又委身道:“皇后娘娘金安。”
太后好一会儿才从这意外惊喜中回过神来,面色欢喜的连声道:“好好好……”她余光瞥一眼麦羽,又对薛若依道:“皇帝情绪不好,景妃要多多陪伴皇帝,不用成日关在宫里,羡慕旁人儿女双全。”
薛若依连忙屈膝,“是,臣妾谨记。”
麦羽大脑有片晌的空白,这般木然听着身边说话的声音,脑袋仿佛被什么痛击了一下,嗡嗡的似要裂开,心上更如被人狠狠刺了一刀,再挖去一块,痛得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半晌也转不过神来。方才太后言语刁难,她虽然恼火,却也没有半点想哭的意思,然而此情此景,却仿佛一颗心都被宰出了血泪!
安森这时转过身来,伸手要扶她,“羽儿……”
麦羽想也不想,“啪”的一声便挥开他的手,咬牙切齿道:“早叫你别碰我,你听不懂么!”
当着太后、薛若依,还有殿门站着的数位宫女太监们的面,她这一声愤怒夹杂着悲哀绝望,凌厉异常,众人……都愣住了。
只是麦羽眼里哪里还看得见旁人,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拼了命忍住,只红着眼睛怒视着安森,浑身都在发抖。
薛若依满面愕然,回过神来拉着安森向后退了一步,温柔抚着他的胸口,“皇上……别生气……”
太后直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一手指着麦羽,一面却转向安森,怒声道:“你瞧瞧,你好好瞧瞧!这就是你宠爱的女人,这就是你不顾一切娶进门,还尊以正宫之位的皇后!你睁大眼睛瞧瞧!瞧瞧她是如何来回报你的一番情意!”
麦羽强忍着不适,颤颤的站起身来,瞥着太后冷冷道:“母后既觉儿臣碍眼,儿臣便先行告退了。”她转身欲行,脚步滞一滞,却回头来,目光扫过太后、安森还有薛若依,索性把心一横,扬了头目光倨傲道:“母后的意思,儿臣都明白了。即便君恩如流水,儿臣也会感恩戴德,感谢皇上赐予的这一切……这一切荣华富贵……还有……风花雪月……”
安森始终默然,眉心微蹙,半垂眼眸一句话也没有。太后脸色铁青,直直盯着麦羽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冷声道:“从今日起,之恩接到哀家宫里来住,之心也不许再抱过去给她看!”她又转向安森,肃色道:“皇帝,你也好好反思一下吧!”
于是当天下午,太后便派人到春华宫接走了之恩;次日,内侍府总管又前来撤去了春华宫大部分宫人。自此以后,前朝后宫平静依旧,表面看来仍是一团和气。只是安森,却再未踏足过春华宫的大门。麦羽生产完本就母体大损,加之情绪低落颓废,也几乎没有出门。宫中素来拜高踩低,如此一来,从前炙手可热的春华宫便骤然冷了下来。人人只道她言语冲撞,已是失宠于皇上,她也懒去分辩些什么,只独居在自己宫中,打发着日复一日的漫长光阴。
无视
转眼过去一月有余。到了四月暮春,天气越发温暖晴好,宫中处处百花盛开,争奇斗艳。惟有春华宫冷寂依旧。偶有消息传来,称景妃薛若依占尽恩宠,春风得意。麦羽也充耳不闻,索性吩咐宫人白天也关闭了宫门,仿佛要将自己隔绝世外。每日不是恹恹的蜷在榻上发愣,就是与晴翠一道,坐在临窗的椅榻上,做着女红绣工一类的活儿,打发着心灰意冷的日子。
这日早晨,晴翠出门回来,见麦羽正要起来,连忙上前伺候。她一边小心扶了麦羽下床,一边悄悄道:“小姐,奴婢方才听说,肖大人昨儿个已带着全家人离开京城,去凉州赴任了。”
麦羽默然少顷,“果然轮到他了,如此也好,总归算皇上网开一面了。”
麦羽这些日子起床后只简单洗面、梳头,并不认真妆扮,脸上亦是脂粉不施。晴翠扶她到妆台预备替她绾发,她也不过淡淡,两眼无甚神采的望着案台。镜中映出的容颜面色苍白、眉淡如烟,她亦不管不顾,甚至懒得抬眼去瞧上一瞧。
晴翠见了忍不住的叹气:“小姐身子一直未恢复好,又成日郁郁寡欢,这样下去,只怕是铁人也会拖垮的呀!”
麦羽惘然摇头,“我实在没办法高兴,也不想装作高兴。不过你放心,我倒也不会自暴自弃。”她轻声长叹,侧头望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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