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门冰焰》第34章


无奈这批狗儿给训练得灵活异常,转来跳去,偏偏不让他们如愿。过了片刻,各处陆续响起鞭炮声,夹杂着狗儿的哀鸣和人的惨叫。地上血迹斑斑,皮肉块块,也分不清是狗血还是人血,此外更有发狂的公牛来回驰骋,时而往倒地的人身上踩上几脚。两军尚未交锋,战场已宛如人间地狱。罗老二领着数十名残兵奔回本阵,骂道:“狗日的萧明空,搞什么锦囊妙计,全不管用,事到临头连人都不见了。娘希匹,她简直是官兵的细作嘛!”
马校尉等也疑惑不定,有人想起萧明空状若疯癫的模样,不由后悔莫及,不明白自己为何对她如此信任,以致铤而走险,踏上这条民与官斗的黑暗不归路。晾竿儿叫道:“大伙儿急什么,军师大姐的计策不管用,咱们还有青无常!”
一百多道目光一时都集中在青无常身上,只听她缓缓道:“诸位不必惊慌,待敌军推进,我和秦公子当先出马,擒住他们的首脑,便可不战而胜。”
她成竹在胸的语气,使得众人精神一振,何况青无常和秦义贞的武功出神入化,众人多有目睹耳闻。马校尉喊道:“反都反了,还害怕个屁?大伙儿跟我上前,咱们先给两位冲开一条血路!”晾竿儿喝道:“咱们是天授军!上天授予的东西,谁也不能夺走!”
众人跟着举起兵器,大喝道:“不能夺走!不能夺走!”
兵刃未交,对方已闹了两个天大的笑话,宋军诸将险些笑得摔下马来。耳听中军又传来阵阵喝叫,雷标颇不耐烦,道:“戏也看得差不多了,快快了事,咱们好回去复命。”
“不错。”连城玉吩咐四个都头道各自率领本队向前,“雷兄,请你为小弟掠阵,如何?”
雷标道:“好,正要欣赏老弟的手段。”
连城玉一拱手,上了战车。旗令翻动,鼓声渐急,两队铁骑留在原地,八百禁军则沿着运河,缓缓逼近。步履整齐,踏声如雷,远远望去,宛若一座会移动的要塞,又如一群有生灵的铁象。
步兵分成九队,每行三队,正前、正后、正右四队人数较少,都是弓弩兵,是为防御的正阵,护住中央的五辆战车。四个角落里的小队乃是奇阵,前两队都是身披重甲的重步兵,手上的长兵刃,捣马枪、环子枪、掩月刀、凤嘴刀、狼牙棒,组成铁森森的一片狰狞锋林。后两队装备较轻,全部手持铁鞭、烈钻、火钩等奇形短兵,他们步履轻捷,神情郁闷,十足一群充满精力,苦候扑食的虎豹。
宋军自南击北,缺少日行千里的骑兵队,因此战法着重防守和阵式。眼前虽不到千人,且没有鹿角之类的依附之物,然而这套“九军八阵法”仍然气势沉凝,杀意凛冽。
秦义贞和青无常对望一眼,同时摇头——要在刀山般的阵林里擒拿主将,简直是痴人说梦。
青无常踏前数步,道:“今日不成了,我和秦公子断后,大家先退去吧。”
晾竿儿叫道:“我和你们一起断后!”
马校尉不声不响,走到晾竿儿身边。
罗老二怒道:“都是那狗日的萧明空,把我等推到死地!”
晾竿儿道:“主公不是让你们快走吗,还骂什么?”
罗老二道:“你孙子才走!这里是老子的地盘,老子要走哪儿去?大不了是个死,跟他们拼了!”众人叫道:“不错,跟他们拼了!”青无常急道:“诸位何苦在此断送性命呢?”然而三百余人,虽属乌合之众,没有一个人愿意退后。
如雷的步声渐渐迫近,看似缓行,众人说两句话的工夫,禁军已在二十丈之外。公牛和犬只见了这等声势,早已四散逃开。众人心里方才明白,就算萧明空的计策奏效,所谓的火牛和神犬,也奈何不了这队从地狱而来的精锐。
义贞凝望敌军,低声道:“待会儿我直冲中军,擒下那发施号令的指挥使,只盼能尽量减轻伤亡。”
青无常道:“就算你能得手,那两队马军怎么办?”
义贞道:“浊世之间,尽己所能,但求心安罢了。地藏王菩萨犹在地狱,何况吾辈?”他手握铁剑,眼望遥远东方,“万里之外的早千代姑娘,可知道我的性命已临尽头?或许她会心有所感,坐立不安吧?但她若知道,我乃是为了这群弱小无辜者而死,想必当以我为傲。”想到远在家乡的爱人,义贞不知为何心头突然绞痛,接着头脑也如要炸裂,像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又来了……”自从擂台前接了神秘人的一招断心掌,这突如其来的剧痛便几乎每天必发。他运气内审,却没有察觉出任何暗伤,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此时宋军将近百步,义贞咬牙定神,只听晾竿儿暴喝如雷:“这片美丽的土地,是上天赐给我们的,谁也不能夺走!”数百人同声怒喝:“谁也不能夺走!”
他们有的是奉公守法的良民,有的是无所事事的混混儿,有的是欺负弱小的恶霸,但这时候,他们心中都升起血肉相连的微妙感觉。自出生以来,他们从没有像此刻般肯定自身的存在,他们能听到自己的心在怒然跳跃,声音如此清晰,如此动人,而身边无数颗心在应和着,他们几乎能感到在大地最深处,也有一颗巨大的心脏在跳跃着,与他们脉搏牵引,不可分离。
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生命中最哀伤的回忆,愤怒、快乐、笑、哭、父母、亲人、兄弟、敌人,他们蓦然觉悟,那些已经逝去的,那些将要逝去的,其实永不会逝去,其实都归宿在这片母亲般的土地上,如同晚春的落红,深秋的枯叶,如同仲夏的雨滴,隆冬的飞雪,渗透在每粒土、每块石,一代连着一代,永远延绵,永不消亡,这是上苍送给的赏赐,也是上苍赋予的使命!
悲壮的嘶吼,似发自一群绝崖前的凶狼,压过了金鼓之声,远远传到南边的土坡上。
那里幽灵般伫立着四名骑士。火牛和神犬吸引了禁军的注意,滑稽的失败更使最仔细的人也放下警戒,谁也没有留神在这可以俯视战场的要冲之地,已经出现了扭转乾坤的钥匙。
“为了家园,为了这片土地,即使是懦弱的南方人,也当奋起抗争,他们终于明白了。哼,总算没枉费哀家的一片苦心。”昭阳郡主萧明空掠了掠乌黑的长发,她着一身灰色战甲,腰悬宝剑,鞍挂长枪,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还有二十丈……”同样戎装威武的钱大官人凝望禁军的步伐,双目湛然有神,沧桑的皱纹掩不去智珠在握的信心。
钱榷道:“怕就怕那两队马军。”他说话时目光不离钱大官人,似乎怕他随时又再发疯,又或许,把父辈留下的马甲和武器从密室里搬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都变成疯子了。
另一边身穿红袍,鞍挂双刀的小塘说道:“所以我们要在马军开动之前,消灭步军!”
钱榷摇头道:“除非天降神兵,否则绝不可能。”
“那就战到最后一兵一卒。”钱大官人淡然道,“我是钱王,这片土地的主人,我就算死,也不能坐视我的子民被欺压、虐杀!”
钱榷不由苦笑,他忽然很怀念大哥吵着要传宗接代的那疯癫模样:“瞧大哥现在的风采,谁会相信他是个疯子?唉,难道历史上那些不动声色、胸有成竹、成就伟大事业的英雄,都是像他这样的疯子?真正的疯子……”
“时候到了,钱家的子孙,时候终于到了……”仰望灰暗天空,数只苍鹰颓丧地盘旋,也许是嗅到死亡的气味,钱大官人缓缓地道,“自从我们呱呱下地,就已经亏欠着这片土地,亏欠着土地上的所有子民,他们赐以锦衣玉食,无上荣耀,如今,我们用热血聊作偿还!”
随着他高举铁枪,枪尖接连地从山坡冒出,然后是头盔、甲胄、战马,钱家的骑兵不断从另一面上坡,疏疏落落占据了整座山头,足有二百余骑。
众人缓缓举起枪矛,霎时间马静声,人屏息,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的领袖。对这群承祖圣荫,却恃傲自私的人来说,前方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或许从他们懂事以来,还是头一次为了别人而战,头一次为了守护而战,或许追随这位发疯的家主,他们很可能会烟消云散,但此时此刻,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将生死抛到脑后。
终于,钱大官人纵声长啸,骑兵随之疾冲而下,蹄声响彻云霄,宛如一条张牙舞爪的飞龙,自霄汉扑击,直取禁军战阵的后方。
冲到三十丈之外,战阵旗号急闪,前、后、左方三队弓弩手停步举弩。
钱大官人枪尖一指,马队倏地横转,绕往阵后,三队弓弩手拿捏不住,麻背弓开处,铁脊箭直飞天际,紧随的是黑漆弩,连射而出的木羽箭中人留镞,难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